第二编:虞信孝
下午的阳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在虞信孝身上。他独自躺在床上,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页,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时刻。营帐外的军马偶尔发出嘶鸣,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这些习以为常的声音并没有打搅到他,反而让他感到安心和踏实。
“哟!信孝,看书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抬头看,虞信孝就知道来者是周雅明。侧过脸去,只见周雅明神采奕奕地走进营帐,脸上洋溢着笑容。他身着轻便的军装,头盔被随意拎在手中,腰间的佩剑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哎!你怎么来了?”虞信孝放下手中的书,坐起身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虽然他不太希望有人打扰他,但周雅明的到访令他很高兴。
“纯平教官让我给殷克俭提督送信。我看还有时间,就来找你闲聊聊。”说着,周雅明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把头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里就是他自己的家一样。
虞信孝从身后的角落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摊开摆在周雅明面前。他指着布包中的一堆核桃,说:“吃吧。军营里的东西少,这是我上次外出时特意买的。平时我都省着吃,出一趟军营还挺不容易的。”
“哈,那就遵命了。”周雅明拿起两个核桃,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然后试着用手指轻轻挤压,但核桃毫无动静。他挑眉看了一眼虞信孝,“嘿,这核桃还挺结实。”他随即用力一捏,伴随着轻微的脆响声,两只核桃同时碎裂开来,碎壳之中显露出了些许淡黄色的核桃肉。“嗯……没什么肉……”周雅明略显失望地嘀咕了一句,仔细地从破碎的核桃壳中,挑出那些零散的核桃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虞信孝也捏碎了一个核桃,很自然地仔细挑捡核桃肉,可见他深知这些核桃的品质。“启州又不产核桃,有这样的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雅明嘴里细嚼着核桃,话语也随之而至:“听说没?北方爆发大战了。颛州、皞州和喾州三州联合起来攻打昆吾城,本来泰州、顼州、昊州和羲州好像也要加入攻打昆吾城的,但最后他们四个州都倒戈了,转而攻击了叛军。现在两边打得不可开交。”
“只听几个商人提到过这个事情,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虞信孝微抬眼眸,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恒安公就没跟你提起过么?”周雅明惊讶地问。
“没。这些天我都没回家,他也不怎么给我捎信。再说,这样重大的事情,具体情况也轮不到我知道。”虞信孝低着头,感觉有些失望和无奈。从小到大,周雅明这几个的侍从和侍读,总觉得他作为公子,就应该无所不知。他都不记得解释过多少次了,但他们就是记不住或者根本不信,总是试图从他这里探听消息。
“恒安公就没考虑过起兵去勤王么?这样一来,我们也能跟着建立功勋。”周雅明不无调侃地说道,言语间透露出对于荣誉与功绩的渴望,以及想要展现英勇和才能的冲动。
虞信孝苦笑着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启州军队要想抵达昆吾城,首先要翻越北面的那居山,然后还要穿过舜州。但华安公怎么可能允许我们穿过他的治地?即使顺利通过了舜州,还得经过平安公的治地喾州,从那里贴着筠山西面的余脉走。虽然平安公死了,大部分喾州军队也去攻打昆吾城了,但我们这支远道而来的勤王军队,在沿途势必会受到重重阻击的。等到我们好不容易穿过喾州,恐怕北方的战事应该已经结束了,而我们也将损失惨重。至于最后还能有多少人能安然回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吗?”周雅明感慨地说。
“呵……”虞信孝轻轻叹了口气,“尽管启州镇卫军训练有素,但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下贸然行动,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场血腥大战的画面。
“你觉得谁会赢?”周雅明捏碎了一个核桃壳,但之后就停住了手。他用十分认真的眼神盯着虞信孝,期待着答案。
“昆吾城本身就有帝国的精锐部队禁卫军在防守,加上泰州、顼州、昊州和羲州四州联军的支持,兵力明显占据优势。尤其是泰州和顼州的军队,他们经年累月地与汗国和泽国战斗,战斗力极为强悍。三州叛军应该撑不了太久。”
“昆吾城本身就有帝国的精锐部队禁卫军在防守,加上泰州、顼州、昊州和羲州四州联军的支持,兵力明显占据优势。尤其是泰州和顼州的军队,他们经年累月地与汗国和泽国战斗,战斗力极为强悍。三州叛军应该撑不了太久。”虞信孝将目光投向了营帐的一角,仿佛透过那帐布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你希望哪边赢呢?”
“嗯?”虞信孝的目光变得深邃,他注视着周雅明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什么,“我无所谓。但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还是希望皇帝能够稳住局势。毕竟,如果皇帝失权,就要选出新的皇帝。想必会在各个镇国公家族之间,引起一场旷日持久的皇位争夺战,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如果我们启州加入叛军,而且我们也打赢了,恒安公是不是也可以参选皇帝?”周雅明半开玩笑地问。
虞信孝瞥了他一眼,紧抿着嘴,表情严肃了起来:“我们虞家历代都没有做皇帝的想法。保境安民、劝课耕织、抽税纳贡,这才是我们的本分。”说完,他不禁开始遐想,启州镇卫军北上征服帝国全境的情景。然而,他深感这个想法实在太过遥远,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哇……哈哈哈……那,你还是希望皇帝赢。你觉得皇帝屈惇敏怎么样?”
“小时候跟父亲去皇宫的时候,见过他一次,感觉不好。”虞信孝沉思片刻,坦率地说:“我不喜欢他。”
“他怎么了?养尊处优的酒囊饭袋么?”周雅明眉毛微微挑起。
“那倒不至于。”虞信孝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眼神复杂,“他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心机,应该是从他母亲和舅舅那里学来的。他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看不到多少人间真实和凄苦惨淡,所以容易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他当时并不是皇储,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屈靖敏。屈靖敏是冷夫人的儿子,是先皇的长子,他才应该是皇储。父亲曾经告诉我,当年先皇是立志要将屈靖敏培养成帝国未来的皇帝。怎奈,屈靖敏突然就死了。然后,皇位便轮到了屈惇敏头上。可他自小并没有接受过皇储应有的培养和训练,怎么当得了皇帝?无论是治国还是驭人,都很生疏。他所有听闻,都经过了筛选,只是身边人想说的。让他来统治帝国,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呵呵,当这个皇帝的门槛可真低,从母胎里生出来就行了。”周雅明轻蔑地笑了笑,“照你这样说,那帝国岂不是岌岌可危了?皇帝下一个不切实际的命令,就能引起帝国的动荡。”
“如果枢机廷足够强硬和睿智的话,应该还能维持帝国的稳固,即使皇帝是个傻子。”
“可我听说,枢机廷已经换了好几位大臣了,都是太后和大国舅的心腹。现在,大国舅已经就任枢机廷首辅大臣了。”
“大国舅是个常年呆在高墙大院里的人,长期以来寂天寞地。他凭着家里的财富和权势,尤其是大国舅的身份,才登上了今天的权位。由他统领枢机廷,跟一帮攀炎附势的人沆瀣一气,帝国迟早要遭殃。”说着,虞信孝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帝国未来的命运已经悬在空中,他却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更阑人静,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虞信孝躺在狭窄的船舱里,辗转反侧,身下的稻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双眼盯着头顶粗糙的木板,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不安,令他无法彻底入睡。他尝试着放松自己,深呼吸,但思绪却如同乱麻一般纠缠不清。
随着时间的流逝,虞信孝的意识悄然变得迷蒙,渐渐进入了梦境。在梦中,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窄的过道中,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前方透着微弱的光亮,如同一盏孤灯在黑暗中摇曳。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敲击着胸膛。他脚步蹒跚地挪动脚步,朝着光亮艰难前行。尽管那光亮看似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像是种无情的引诱,让他不断前行却又永远无法触及。
在黑暗中,虞信孝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声音飘渺而遥远,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茫然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然而,周围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这黑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将他束缚在其中。黑暗仿佛在挤压他,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摸着冰冷的墙壁,继续朝那微弱的光亮走去,但光线却越来越弱……恐惧和无助感涌上心头,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完全被黑暗笼罩。
“信孝什长,快醒醒!”恍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呼唤声闯入虞信孝的耳朵。这声音如此清晰、真实,让他遽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借着暗淡的灯光,看见姜瑞斌和沈立强两人站在床边,一边匆忙地穿上衣服,一边焦急地看着他,眼中透露着紧张和焦虑。
虞信孝扭了扭脖子,用手搓了搓双眼,试图驱散头脑中的迷糊感。“怎么了?”
“海上出现了一大支不明舰队,船长传令要我们全体到甲板戒备。”姜瑞斌迅速地回答,同时套上了盔甲,动作干净利落。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紧迫感,显然情况十分紧急。
甲板上传来的微微震动,夹杂着士兵快速奔跑的脚步声。虞信孝立刻警觉起来,猛地坐了起来。没有片刻犹豫,他迅速地穿上了盔甲,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接着,他急忙抓起手边的剑和弓箭,领着姜瑞斌和沈立强大步跑出了船舱。
所有人都按照平时操练时那样,在各自的位置站好戒备,紧张而又专注。虞信孝与姜瑞斌、沈立强、杨志辉以及朱文达四个人,来到了位于船侧的巨弩旁。他们负责操作这项武器,准备向敌人投射那毁伤性极强的巨大弩箭。
微凉的海风轻拂过虞信孝的脸颊,带着些许咸味。他抬头望向远天,只见薄云遮蔽了夜空,看不到一丝月光或星光的痕迹。远方的海面上,火光闪耀,几乎铺满了海天相接之处,犹如星河倒映在海面上。在这朦胧的光亮之下,可以隐约看到连片的帆布、桅杆和船舷若隐若现,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安的画面。
虞信孝紧锁眉头,目光紧紧盯着这支庞大的舰队。他忽然意识到,港口被这支庞大的舰队封锁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舰队?”他心中充满了疑惑。然而,他看不清来者的旗帜,无法判断是哪里来的舰队,更无从判断他们的来意。但这样的一支大军过来封锁港口,肯定不是善类。除了帝国北方正在打内战以外,帝国并没有与其他国家交战,也没有哪个国家有能力组织起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
岸上的士兵也正在紧急登上各艘停靠在港口的战船,一些已经装载完毕的战船缓缓驶向封锁线。但是,这些战船并没有继续前进太多,就停了下来,似乎只是为了达到预定的位置,以便就地防御或是为其他战船腾出空间。整个幽涧港即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随时可能爆发激烈的冲突。
虞信孝紧握着巨弩的扳机,手心微微出汗,手指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紧张的情绪在他心中逐渐升腾,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目光如炬,凝视着远方那支庞大的舰队,试图透过黑暗看清对方的旗帜。然而,一切都在夜幕下显得模糊不清。他感到压力沉重,因为他知道,无论对方是谁,接下来都将是一场硬仗。
他侧头看了一眼船长黄正璋,只见黄正璋面色凝重似乎并没有将战船驶出港口的意思,只是默默注视着远方的封锁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敌情不明,又没明确的防守或作战指令,让虞信孝更加焦虑。他很讨厌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感觉每一刻都在消耗他的耐心和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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