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国是我家,帝国是我母家,我不希望任何人挑起两国之间的战端。尤其是这个难能可贵的和平,是以我嫁过来为代价。我是汗国的可敦,可汗不在的时候,国事由我做主,杀几个人我还是可以的。”屈椎璃抿了抿嘴,长吸了一口气,借以坚定自己的意志。

江元胜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屈椎璃的双眼,试图通过眼神向她表达自己的忧虑。

次日清晨,东方的曙光微微泛起,天空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黑暗。在这朦胧的时刻,屈椎璃紧握着缰绳,领着三百多人的卫队,如同锋利的剑,切割开草原的宁静,向富时城疾驰而去。随行的马有七百多匹,他们交替换骑,以加快行军速度。

当他们靠近富时城时,发现城外各处军帐林立,熙攘和吵闹中潜藏着躁动。士兵忙碌地穿梭在军帐之间,准备着武器和装备。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军队集结,各色商人闻风而至,用花言巧语向士兵兜售来自异域的商品。当然,一旦此次劫掠成功,必将带来大量的战利品,其中大部分最终会流入这些盘踞在富时城的商人口袋中。

接近营地入口时,一个军官带着几个士兵试图将他们拦下。江元胜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这个军官为冒犯屈椎璃而丢掉了两颗门牙。

屈椎璃没有多作停留,带着卫队进入了军营。她命令卫队在三位部君议事的军帐前占领了防御位置,并驱逐了布置在周围的富时城士兵。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军帐。此时,察罕博哈、巴图合坦和哈尔步真正围坐在火堆前,切食着香气扑鼻的烤羊肉。三人对屈椎璃的到来感到惊奇,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位不速之客身上。尤其是当他们发现随行者中有帝国人江元胜时,更是满脸疑惑。三人坐在原地,彼此看了看,或将手中的羊肉塞进嘴里,或嚼了嚼嘴里残余的羊肉。

“尊敬的可敦,您从牙帐来富时城有什么事?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的卫队过来?”察罕博哈率先发问,他玩弄着手中的餐刀,似乎在表演一场剑舞,并向江元胜投以带有敌意的目光。

屈椎璃扫视着三人,语气极具威严:“为什么你们的军队在集结?没听说可汗有命令。”

巴图合坦放下手中的羊肉,抹了抹嘴角,回答道:“可敦,我们听说帝国的皇帝死了,新皇帝和他的枢机廷里都是一帮满怀野心的人。我们担心遭到帝国的攻击,所以在此集结备战。”

“立即解散你们的军队!有我在,帝国和汗国不会交战。”屈椎璃不禁皱起眉头,她的目光锐利,声音冷漠。

三人面面相觑,显然对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察罕博哈的脸色变得阴沉,他大幅度地摇着头,不耐烦地回答:“这不可能!我们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很快就可以出发了。”

江元胜站到屈椎璃身旁,目光冷峻如刀,毫不留情地点破了实情:“我想,三位部君,你们是要去劫掠崇文城吧?”

“那又怎样?”察罕博哈昂首反问,语气和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挑衅。他的声音在军帐内回荡,仿佛在向所有人宣示着他的决心。

“立即解散你们的军队!你听到了我说的。”屈椎璃继续对三人施压,威势令人难以抗拒。此时此刻,任何的摇摆都可能让局势失控。

一时间,沉默笼罩在军帐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察罕博哈手中刀刃振动的轻微声响,气氛凝重紧张。

“不可能的。”察罕博哈站了起来,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向屈椎璃。

“坐下,别说了,察罕博哈!”哈尔步真急切地拉住察罕博哈的衣襟,小声劝说道。只是,他的劝阻并没有奏效。

“现在这个状态我们维持了三年。我们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富足了,一些部君和手下已经在抱怨了。”察罕博哈挣脱了哈尔步真的手,面向屈椎璃,表达着他的沮丧和不满,“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必须准备南迁了。帝国的小皇帝也迟早会在被枢机廷怂恿来攻打我们。不如趁帝国还没准备好,直接开战。”

屈椎璃咬着侧嘴唇,蹙起眉头,一步步走向察罕博哈。宋言叶紧跟在她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呵……所以,你要来阻挡我们?”察罕博哈轻蔑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嘲讽与傲慢的神情。

屈椎璃冷冷地盯着察罕博哈,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她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不,我要杀了你。”话音刚落,她反手抽出宋言叶腰间的佩剑,寒光闪烁,干净利落地割开了察罕博哈的喉咙。

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飞溅到了屈椎璃的脸上。她不经意间闭了一下眼睛,但嘴里那股浓烈的铁锈味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察罕博哈痛苦地捂住喉咙,却无法止住血液从指缝间喷涌而出。血液顺着气管涌入他的肺部,他开始挣扎,嘶哑的呼吸声充斥在军帐里。众人无不感受到他正在走向窒息。

屈椎璃一脚踹倒濒死的察罕博哈,随即用剑刺进了他的左眼,剑尖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随着一声闷响,察罕博哈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挣扎,血泊在他的身下蔓延开来。

巴图合坦和哈尔步真被这一幕吓得猛然站了起来,他们浑身僵硬,惊恐地看着察罕博哈的尸体和手执沾血利剑的屈椎璃。两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死亡的阴影正向他们逼近近。

“巴图合坦,哈尔步真,你们是解散军队呢?还是想像察罕博哈一样?”屈椎璃神情冷漠,脸上残留着鲜血,凌厉的眼中透露着杀气,看起来随时准备动手杀了这两个部君。

巴图合坦和哈尔步真几乎同时跪倒在屈椎璃面前,浑身颤抖地乞求饶恕,并向她保证会解散军队。

—§—

夜幕低垂,标普城的灯火璀璨夺目,映衬着城内欢声笑语与哀伤悲戚。屈椎璃收到巴思阿兰的邀请,带着部属来到这座刚刚平息叛乱的城市。他在这里就地休整。

巴思阿兰接见了江元胜,并对自己岳父的驾崩表示哀悼。当然,他也听说了屈椎璃带着卫队前往富时城军营,解散军队,还杀了察罕博哈这件事。

庆功宴上的气氛热烈欢快。乐师弹奏着悠扬的乐曲,舞者表演者精湛的舞技。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但屈椎璃却无法完全融入其中。虽然她确信自己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遭到惩罚,但她不确定巴思阿兰对这件事的想法,有些担心巴思阿兰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跟她产生冲突。她的目光不时扫向巴思阿兰,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情绪。

宴会结束,宾客散去,喧嚣渐渐消退。屈椎璃静静地独自坐在房间中,心中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此刻,房门被轻轻推开,巴思阿兰缓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屈椎璃身上,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忐忑和担忧。

“椎璃姐姐,我对你在富时城所表现出来的勇气感到高兴。”巴思阿兰沉稳的声音表露出了理解和宽容,“我没有办法判断当时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作为汗国的可敦,你有权这样做。”

听到巴思阿兰的话,屈椎璃心中涌起了暖流,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她深知,他并未完全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微微一笑,轻声说:“我想,你还有‘但是’要说。”

巴思阿兰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无奈和忧虑。他严肃地说:“是的,我理解你的决定。但是,我也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往后,请不要轻易杀任何一位部君。察罕博哈死了以后,我要找合适人来替代他,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任何一位部君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虽然察罕博哈野心勃勃,可你杀了他,这会引起他的部属和其他一些部落的不满,甚至可能导致更多的内部矛盾。”

屈椎璃的眉头微微皱起,她能感受到巴思阿兰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诚挚地表达自己的歉意:“给你添麻烦了。”

“你知道的,汗国并不是那么团结。各个部落的部君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尤其是那些好战的部君,时刻想挑起与周边国家的战端,好从中牟利。压制这些声音和行为是必要的,但引起仇恨的话,会导致汗国的分裂和内战。”说着,巴思阿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疲惫。

屈椎璃眨了眨眼,默默点了点头。她明白,尽管她的行动是为了阻止战端,但这确实给巴思阿兰带来了额外的压力。

“你觉得屈惇敏登基后,会对汗国产生什么影响?”巴思阿兰话锋一转,问屈椎璃。

这个问题让屈椎璃陷入了沉思,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她沉思片刻,缓缓答道:“不太好说。他是我的异母弟弟,比我小一岁。但我们从小就分居在不同的宫殿,一点都不亲近。他从小养尊处优,沐浴在无尽的荣耀与优越之中,没有体验过人间疾苦和艰辛。因为深受他母亲和舅舅的耳濡目染,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抱负。如果有人怂恿的话,他可能会发动帝国的对外征服战,汗国也会成为他征伐的对象。”

“有传言说,他在你们小时候杀了你哥哥,并据此成为皇长子。幸亏你哥哥早殁,他现在才能当上皇帝。”巴思阿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惋惜。

屈椎璃就此默不作声,她的思绪飞转,回忆起了那段悲伤的往事。她回想起哥哥屈靖敏的笑容,他的温暖,以及他突然死后的那种深深的失落感。

“你知道吗?你母亲冷夫人和弟弟屈正敏都失踪了。”

巴思阿兰的话语打断了屈椎璃的沉思。她的心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眼神中浮现出紧张和忧虑。“怎么回事?”她急切地问道。她无法想象母亲和弟弟遭遇了什么,心中祈祷着他们平安无恙。

巴思阿兰摇了摇头。“情况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在一个晚上闯出了皇宫和昆吾城,至今不知所踪。”

“可汗,能让人找到他们的下落吗?如果可以,就把他们接到汗国来,请您保护他们。”屈椎璃恳求道。

“我也有这个想法。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家人。”巴思阿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目光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巴思阿兰接着说:“你知道吗?我不信任屈惇敏这个杀人犯,更不信任搬弄权术的杨远月和杨康嗣。屈惇敏的即位,令我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和疑虑。他们的野心将令汗国卷入一场深重的危机之中。我想,我得打败屈惇敏,然后让你弟弟登上帝国的皇位。母亲甚至说,如果屈正敏不幸死了,那就由你登基当女皇。正如三百多年前,那位统治了帝国四十多年的明空女皇一样。这样,帝国和汗国长期不会再有战端。”

听着巴思阿兰的话,屈椎璃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她从未想过弟弟或自己会成为帝国的君主,这个念头太过不真实。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所以,你还是要跟帝国开战?”屈椎璃质问并警告道:“可汗,要知道,秩序并不由任何人的意志所操纵。包括屈惇敏和杨远月在内,没有人能操纵。”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思绪,“事态通常不会按预想的方向走。唯有由无数微小力量凝聚成的强大力量,才能有可能引起嬗变。”她紧紧盯着巴思阿兰的眼睛,试图看透他的内心。

“所以,我们需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巴思阿兰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坚定而温暖,“椎璃姐姐,你有这个能力和资格。我相信,如果你成为女皇,你将会是一位伟大的统治者。”

“你和汗国都不应该有这样的企图,阴谋诡计最终都是不会得逞的。”屈椎璃没有抽离自己的手,但她态度坚定,话锋如刀。

“为了长久的和平,更为了汗国的生存,这是迟早的事情。”巴思阿兰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他的担忧:“你知道的,这几年冬天来得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冷了。如果不采取行动,汗国很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为什么不跟帝国交涉呢?总会有可以妥协的地方。跟帝国开战并非上策,战争带来的只有破坏和痛苦,和平才能带来长久的生息和繁荣。我们已经保持了三年多的和平,这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尽量避免战端。”屈椎璃说

“嗯。”巴思阿兰深深地看了屈椎璃一眼,似乎被她的话语打动了。他深吐一口气,表情逐渐放松下来,沉思片刻后说道:“开战可能不是必要的,我会考虑试试其他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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