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已逝,现在我是皇帝。帝国的一切,我说了算。”屈惇敏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你在打破帝国各州的平衡,也在给外国可乘之机,会引发战争的。”

屈惇敏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冷冷说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太过于强调平衡了,对内对外都快要失去控制了。他对各地镇国公的容忍度太高,对国外也屈辱地把自己的亲女儿给嫁了出去。诶,你知道吗?你姐姐的丈夫巴图脱里可汗上个月死了,他弟弟巴思阿兰继承了汗位,也继承了你姐姐。”

屈惇敏一时间愣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巴图脱里去世以及姐姐屈椎璃改嫁的消息。他沉思片刻,继续说道:“你的帝国更加岌岌可危了,巴思阿兰可是个雄心勃勃的人。他继承了可汗的位子,将来会对帝国构成更大的威胁。”

“哼!谁不是呢?”屈惇敏露出狡黠的微笑。他轻描淡写地说:“明天我要处死谋逆的吴仁庭,我想让你亲手行刑。”

寒意顿时从屈正敏的心底升腾而起,他震惊地盯着屈惇敏,一言不发,深感帝国即将迎来剧变。他深吸一口气,却无法压抑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你可以选怎么处死吴仁庭,砍头或者车裂。总之,我不会让他留全尸的。”屈惇敏的语气中透露出残忍。见屈正敏没有任何回应,他严厉地说:“还有,由你行刑的这个事情是命令,不是商量。明天的行刑现场我要你在场。作为我的臣属,不要试图违抗我的意志。”

屈正敏的心情沉重如铅,仿佛被迫走向深渊。他凝视着屈惇敏,警告道:“别把父皇留给你的帝国毁了。”

听到这句话,屈惇敏脸色骤变,牙关紧咬。他猛地站起身,伸出手狠狠地指着屈正敏,怒气冲冲地警告道:“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永远不要!”说完,他甩手离开了宫殿。

—§—

日落西山,屈正敏大步流星地穿过营地。一踏进营帐大门,他立刻察觉到了林昭平的异样。他快步走到林昭平面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昭平校尉?你看起来好像有事烦心。”

林昭平正坐在桌前,眉头紧锁,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天有传言说,我要被调离这支我带领了两年多的部队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斟酌着如何开口,“你……现在去找你母亲冷夫人吧。离开昆吾城,别再回来了。”

“嗯?您有听说什么吗?”屈正敏皱起眉头,眼神里闪过惊诧。

“不,没有。”林昭平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现在两位国公被软禁,一位国公被拘押。局势变化得太快了,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有传言说,太后希望所有夫人都为先皇殉葬,你母亲也包括在内。你们母子待在昆吾城里很不安全。”

屈正敏默默地盯着林昭平,夕阳穿过帘幕的缝隙,照映出林昭平那不安的神情。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但他知道,林昭平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握了握拳,似乎是在下定决心,回应道:“好的,校尉。我现在就去。”

“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一起去吧,以防万一。”林昭平叮嘱道。

“啊?”听了这话,屈正敏不禁愣了一下,他认真地看着林昭平,看到林昭平认真坚定的眼神后,点了点头,“好的,我会照办的。”

回到自己的营帐,屈正敏悄悄地召来了五个同袍。他们与屈正敏情深义厚,武艺高强。在屈正敏简要解释缘由后,他们迅速全副武装了起来。左腰间别上利剑,右腰间插上匕首,背上挎着弓箭,穿上镶嵌了钢片的皮甲,戴上只露出双眼的铁盔。

一行六人,骑上战马,在夜幕降临之前,从郊外的禁卫军北大营急驰到昆吾城,直奔皇宫。一串串急促的马蹄声引起了路人的惊恐和注意,纷纷主动让开道路,生怕被奔腾的马蹄所伤。

当他们抵达昆吾城时,城门还未关闭。守卫城门的士兵看到这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小队迎面奔驰而来,不免有些害怕。执勤的什长立刻指挥门口的十几个士兵迅速摆好战斗阵型。十个士兵围成了盾墙,后面的五个士兵拉开了弓弦,什长也紧急抓起了一把弓,加入了弓箭手的行列。

屈正敏一行人在距离盾墙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屈正敏独自策马上前,取下头盔,露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廖秉和,你们为什么阻拦我?”屈正敏的语气冷冽如冰。

“殿下,我不知道是您。”廖秉和看了看屈正敏身后的五人,说:“你们可以进去,但你们武装成这样进城不合适,会吓到城里的居民的。”

“我们在执行任务。我哥哥叫我们穿成这样来的,你要拦吗?”屈正敏的眼神变得凌厉,言辞中透露出明显的警告意味。

“这……”廖秉和低下头,似乎不敢接屈正敏的话。

屈正敏见廖秉和犹豫不决,继续施压道:“你们要是胆敢耽误我们,不是今天被我们当场杀死,就是明天被我哥哥公开处死。你自己选,但选错了不值得。”

廖秉和收起了弓,脸上显露出挣扎的神情。

屈正敏走近廖秉和与他的士兵,郑重其事地补充道:“秉和,去年你曾在我麾下效命,你知道我时常为先皇执行任务的。说真的,放我们进去,我们现在耽误不起时间。”

廖秉和看着屈正敏坚定的眼神,心中权衡再三。终于,他打了个手势,十几个紧张不安的士兵顿时松了口气,迅速退散开来,给屈正敏一行人放行。

他们的身影如旋风般掠过街道,战马的蹄铁在路面敲击出清脆的响声。凭着皇子的身份和一套说辞,屈正敏等六人顺利通过了皇宫的侍卫,来到了母亲冷夏怜的宫殿。屈正敏部署五名同袍在房门外守候,自己则走进去寻找冷夏怜。

作为先皇的侧室,冷夏怜住在皇宫西侧的宫殿中。这里十分宁静,花园里种植了奇花异草,散发出阵阵芬芳。池塘里游动着五颜六色的金鱼,它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池塘边的几株垂柳轻柔地随风摇摆。屈正敏不禁想起,先皇生前常与母亲在这院子里为花松土浇水,给鱼投喂食物的情景。先皇曾告诉他,呆在这里让他内心感到安逸和平静。

然而,现在的气氛却大不相同。负责服侍冷夏怜的四个男仆和女仆全都换了新面孔,屈正敏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冷漠。女仆端着一盘点心向他走来,但屈正敏一眼便看出这些点心明显不如从前。

冷夏怜看到儿子到来,立刻将两个女仆打发出去,并迅速关上了房门。她紧紧握住屈正敏的右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正敏,你知道吗?杨康嗣想派你去北方的前线,然后在路上把你杀了。”

对此,屈正敏没有感到意外。他很清楚杨康嗣一直对他心存芥蒂。“他们杀不了我。”屈正敏安慰道,语气中透出坚定,“母亲,他们可能会要你殉葬。”他抓着母亲冷夏怜的右臂,眼神中充满了决心和保护欲。“小时候,屈惇敏还没当上太子,就杀了我的哥哥。现在他当上了皇帝,又想对你我下手。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将难逃厄运。”

“他们休想。”冷夏怜果敢坚韧地说,“我去收拾一下,很快。”说着,冷夏怜转身进入卧房。片刻之后,她再次出现时,手中握着一把剑,那是先皇曾经使用过的剑,剑身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寒光。

看着母亲手中的剑,屈正敏心中涌起敬佩之情。他知道,母亲平日里温婉贤淑,在关键时刻也绝不软弱。

母子俩一齐走出房门,五名同袍紧跟在后。突然,一个女仆冲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抓揽着冷夏怜的手臂。“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女仆焦急地质问道。

“我跟正敏要出一趟皇宫。”冷夏怜眉头紧锁,“你把手松开。”

“带上我吧,夫人!”女仆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更加抓紧了。

“不,叶燕春,这不是你可以提的要求。”说着,冷夏怜试图甩开叶燕春那双抓住自己的手。

哪知道,叶燕春却越发用力,然后下蹲身子,显然是要把冷夏怜扣留在这里。她大喊道:“快来人!冷夫人要逃跑啦!快来人啊……”

冷夏怜从身旁的士兵腰间顺手抽出匕首,干净利落地割开了叶燕春的喉咙。一片血液从她的伤口喷射而出,染红了冷夏怜的衣服,也喷溅到了她的脸上。叶燕春瞪大了眼睛,双手渐渐松开,整个人摊倒在了地上。温暖粘稠的液体从眉毛流到眼角,让冷夏怜不禁眨了眨眼,用手背把血液抹掉。

“这些天,她一直监视我。”冷夏怜的声音中没有愧疚,只有释然。

十几个禁卫军被叶燕春的叫喊声招来,他们冲进宫殿大门,试图围捕冷夏怜。不过,这六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士兵的存在,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拔出武器与屈正敏等人战斗了起来。

冷夏怜并没有躲在后面围观,而是拔剑加入了战斗。她的剑术似乎与生俱来,手法熟练,挥刺精准。

战斗激烈而短暂,七人合力打败了这一队禁卫军。夜色如墨,他们在忠心的仆人的掩护下,匆匆穿过供仆人进出的侧门,逃出了皇宫。

逃出昆吾城的道路上并非一帆风顺,他们陆续遭遇了几队前来搜捕的禁卫军。尽管他们极力避开,但还是有两次被发现了。激烈的战斗在黑暗中展开,像是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他们拼尽全力抵抗,汗水和鲜血交织在脸庞,屈正敏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王增隆和程爱民两人身受重伤,倒在了昆吾城的街道上。在昆吾城外的一座拱桥头,金会宪、崔立中和史效东三人毅然决定留下,给母子两人断后。最终,只有屈正敏和冷夏怜两人成功逃脱了搜捕。

在昆吾城外的一处树林里,屈正敏和冷夏怜趁着夜色匆匆换上了平民的衣服。他们沿着偏僻的小路前行,尽量避开主要的道路和村庄。临近中午,他们来到了位于昆吾城东郊的枫林县的市集,好好吃了一顿午餐。

在枫林县,他们暂时获得了一刻安宁。然而,震惊的消息很快传来。在禁卫军的重重守卫之下,吴仁庭被公开处死。他死于车裂,杨康嗣的外甥夏睿伏和夏睿山两人也参与了行刑,各自驾驶了一辆马车。而吴仁庭的儿子吴羽生和整个喾州驻都行馆的人,在平安公受刑前就不知所踪。

在离开都畿之前,他们来到了屈正敏哥哥的陵墓前。陵墓静谧肃穆,墓碑上雕刻着逝者的名字,屈靖敏。

祭拜完亲人,屈正敏在坟冢旁边挖了一个墓穴。在刚逃出皇宫的时候,王增隆、程爱民、金会宪、崔立中和史效东各自将一缕头发交给了屈正敏。屈正敏眼含泪水,小心翼翼地将这五缕头发放入墓穴,将他们安葬于此。

“母亲,我们怎么办?现在能去哪里?”屈正敏凝视着前方的路口,问道。

“去南方的翠湖城,去找安邦公。他是个正直的好人,应该会庇护我们的。”

“为什么不去冬铃城?”屈正敏眉头微皱。

冷夏怜轻轻叹了口气,说:“不能把山国牵连进来。帝国里可是有人巴不得找个由头跟山国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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