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拥有更自由地,更好的一切。不需要被累这样约束着,明明不属于这里,却要留在这里......他明明可以放你走的,但他没有。”

那双纤细娇小的手被丝线捆绑出了深深的勒痕,但好在是鬼,眨眼间,伤痕就恢复了,那双手在她眼前展开又合拢。

“谢谢。”

男孩儿抽回了自己的手,将散落一地的丝线慢慢的收集起来。

“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可以帮你。”

男孩儿低着头,丝线在手中被缠绕,一圈又一圈,他也许在听,又或许没有,但她只能赌他听进去了。

整理好的丝线被男孩儿抓在掌心,他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将丝线靠近手腕上的那只壶状的挂饰,丝线在下一秒从他手中消失。

“谢谢。”

男孩儿在她眼前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朝着她微微弯腰,然后再没有下句的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男孩儿会不会去把这一切告诉累。

她在忐忑中等待,一天又一天,一切如旧。

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赌赢了。

男孩儿在数天后的夜晚,来到她的面前坐下。

“想离开的,其实是你,对吗。”

男孩儿问她。

“我想带你一起走,凛光。”

她朝他伸出手。

“你是不一样的,我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

————

累说。

每个家人都有自己的相应的职责,每个家庭成员,都要做好自己的职责才行。

‘什么是职责。’

凛光不懂,所以问累。

‘在相应的位置上,应当承担的责任,应当完成的任务。’

累是这么说的。这句话很难理解,至少凛光是没办法立刻明白的。

累看出来了,于是他说。

‘父亲和母亲要保护好孩子,哥哥和姐姐要保护好弟弟。即使是要付出生命,也要做到自己的职责。’

这么说就好理解了。

凛光听懂了。

那么一个要离开的姐姐,能做好要保护好弟弟的职责吗。

凛光忍不住这样好奇。

————

“累每个月会有固定的时间,会被那位大人叫走,那是最合适的时候,他会离开这座山,而大家都会在家里等待,没人会注意到,也没人敢来阻拦的。”

姐姐。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

凛光在当时问她。

她看着他的眼神中甚至带着怜悯。

但她没有给出回答。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

奔跑在山林间的时候,他又一次开口,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说,一个听起来合适的借口,最好是能比多年前跪在地上的男人合理一些的话。

——

“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一家人啊。大家都是鬼,只是因为走投无路了,遇到了累,如果不和他的心意,不顺着他的话,立刻就会被杀掉吧,像是那些猎鬼人一样切成碎块,再被扔到太阳底下晒死。”

她的脸上是勉强的笑容,语气听起来还带着颤抖,似乎曾亲眼见证了那样的惨状。

“这就是全部的理由了吗。”

而听完这一番话的男孩儿并没有如同她预料中的那样失落,又或者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他很平淡,语气,表情,连吐字都没有半点的变化。

似乎他们不是在奔向自由,依然只是在那间房间里坐着,依然只是互相对视着,聊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

假装他们是一个家。

——

山脚下等着他们的,不是自由。

是那张蛛网的主人。

累站在那里,冷漠,而平淡。

她站在原地,手里抓着男孩儿的手,一瞬间她的脑袋里闪过太多,多到分不清到底哪一句是该现在说出口的。

为什么,为什么累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这不重要,现在他们该怎么做,要说点什么,说点什么,不能让累知道他们准备逃跑了才行。

“上位的鬼,可以探查到比他地位更低的鬼脑袋里所想的东西。你不知道吗。”

像是猎鬼人的刀刃抵在脖子上。又或者比那更冷,更绝望。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说不是一家人。累把血分给了你们,保护了你们。将这里作为一个家,他做出了那么多。你却只想要离开吗。为了生存选择向累低下头,却又为了生存,要选择背弃吗,最开始所保留下来的那条命,不是在你答应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你了吗。”

男孩儿稚嫩的声音比猎鬼人挥舞刀刃的声音更令鬼畏惧。

“凛光。过来。”

累朝他们伸出手,但那只伸出的手,会接住的手掌,也只有一个了。

“我们。回家。”

空着的那只手抬起,丝线的声音一闪而过,她只来得及看见那只手抬起,身体就已经失去了掌控。

原来飞蛾,只有她一只啊。

对啊,那是凛光啊。是,夜晚的,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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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遗憾。”

凛光看着被悬吊在屋檐上已经破破烂烂的身躯,即使是鬼,也已经难以轻易的愈合,而且疼痛是不会减少的,即使一切会恢复如初,疼痛也是会存在的。

“是啊,真遗憾。”

累抓住他的手,带着凛光走向那间屋子。

不久之后太阳会升起,阳光会照亮那片屋檐,而那个鬼会被太阳烧成灰烬。

“为什么会那么说。”

“我说的不对吗。”

答非所问,却也是答案。

累想说点什么,但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依然不是一家人,没有血缘的联系,没有相似的能力,没有相似的容貌,凛光只是凛光,不是他的家人。

“你不会扯下我的脸,对吗。”

累转头看过去,凛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会。”

他只是这样回答了。

“那真是太好了。”

在太阳升起之前,凛光就在他的眼前,直挺挺的倒下去,睡着了。

他不会撕下他的脸,不会喂他血,凛光只是凛光。

但凛光,也是他的‘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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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画外音时间————

妈哎!可算是给我写爽了写出来了,我想写他们两个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想不出一个具体的流程,就是我想的出他们相处的日常,但我想不出那个过程,累对家人的概念是很扭曲的,凛光则根本没有家人的概念,他唯一知道的‘父亲’还是经过无惨点拨的歪门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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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一开始见面凛光说的其实是【我叫凛光。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而不是累记忆中的。【凛光。我叫凛光,冬天的凛,夜晚的光】

这是一个我个人的理解,凛光被送到累身边时,累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客人’,凛光不属于这个家,不会融入这个家,随时都可以离开,也不会被累放在心里。

但当凛光像是累想象中的家人一样,真正的在乎他,保护他之后,这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男孩儿,变成了独一无二的‘凛光’。

他真正的将这个男孩儿放在了心里。

其实那时候开始,凛光就成为了这个‘家’的一员。

也就是我理解中的,和虚假的,拼凑出的家人不同,刻意改变的容貌,专门赋予的身份,一切都是为了像这个家像是一个家不同,凛光,他和累哪里都不像,但这样哪里都不像的‘外人’,才成为了真正的‘家人’。这样听起来好像有一点讽刺的意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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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我觉得凛光和累的一个有趣的小点哦。

累认知中,父母要保护孩子,哥哥姐姐要保护弟弟,累就是这个家中最小的存在,原本是,而凛光,是一个比累更小的孩子,按理来说累需要保护凛光,但这和他渴望被爱被保护的初衷是相背离的。

但在凛光眼里,鬼是不需要戒备的同类,他是可以去保护更弱小的存在的,比如半天狗。而累,在他的眼里,是比半天狗要弱小的多的存在,还只是下弦,所以在他看来,他才是那个‘哥哥’需要保护好‘弟弟’累。

而这样的一种认知上的差别,让累成为了那个两个人认知中和实际上都在被保护的人。

所以对于累,被凛光保护这件事还是相当让他意外的。就还挺可爱的。

哦,对于凛光,用保护一词是方便理解,但凛光是不会主动去保护同类的,怎么说呢,用无惨的话来说,即使是小猫也会有领地意识吧,他喜欢,所以他保护,是占有欲的一种体现。

我还是觉得鬼是和人类的情感认知上存在差异的,不然两者之间不可能一直保持着整体无法达成和解的情况,珠世这样的案例少的让无惨都从没想过鬼可以和人合作(当然也因为他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类,鬼见愁另说)。】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