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爬起来又蹒跚出去。
司马策关照一声,埋头继续批奏疏。
范轶很快便进来,身子比往常躬得更深些,声音在请安时就开始发抖。
“你先起来。”
司马策和颜悦色,语气无波,似乎心思都在眼前的奏疏上,并未看他一眼。
“方才朕听闻易大人要觐见时,你没有来通报?”
“陛下恕罪,奴婢以为您刚进书房正好得空,易大人他又时常面圣……”
司马策抬眼过去:“就是说,此事没有异议?”
“陛下恕罪……”
“没得恕了,下辈子也要记得朕这句话,知之愈多卒之愈疾。”
言毕,抬袖拂了出去。
而后垂首继续看奏疏,顺道喊了句:“来人。”
娄中贵又惨白着一张脸进来。
“朕知你不忍心,已经替你解决了这孽障,寻个地方将人埋了便是。”
又道:“倒是没有撒谎,所以赐他全尸。”
娄中贵稳了稳气息,卒不忍看,但又不得不看。
范轶死状极其可怖。
双目怔忪,大片眼白翻着。
咽喉处还插着一柄笔杆,没入肉中逾半。
一剑封喉,是陛下才有的身手。
“若有人问及,可知如何答?”
娄中贵忍着眼泪不敢落下,只抽了抽鼻子:“奴婢愚笨,请陛下明示。”
“就说他冲撞了前来面圣的易大人,是朕赐死的,若有犯者,与此同罪。”
娄中贵回:“奴婢遵旨。”
……
易禾也是下值时才听说了此事,她与范轶虽无交情,但也见过数次。
上次陛下赐她黄金梳篦,自己只顾着欢喜忘记谢恩,还是他提醒的。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她竟有些恍惚。
范轶是有过错,但是陛下也过于狠戾了些。
能做到中使这个官衔的,已经算是亲信,而今随意处了极刑,如何不让风言四起。
她只担心若是为着她告的那一状,那便是自己罪孽深重。
……
她拢着袖子走出衙门,宫道上所见同僚皆向她郑重行礼。
有的还在几十步外,就开始缓施长礼。
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吏曹和度支曹的官员都塌了腰下来,不像往常那般同她敷衍虚应。
就连有诚来接她下值,都被引了去树荫下躲日头。
她先前才在公房内捂出来的一身汗,这会儿尽数散了。
甚至还觉得周遭有些寒意。
有诚见她一脸凝重,也不同她多问,自驾了车缓缓而行。
拐出宫门,照例朝了私道而去,如今暑热,可以提前一刻回府。
易禾揭了帘子,向外探头看了看。
“走官道。”
有诚回了身:“往日都走这条,离家近。”
“赔得多。”
有诚一头雾水,却也遵了她的令,又将车赶到官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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