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色是水,轻轻地流,漫漫地荡,伴着几声狗吠,星星象沙金,散在河里,也许还有几声狐狸叫声,当张国英到了高宅下,已经激动得不行,她有意按了几下车铃,铃声清脆,响在那个院子里,可惜没人把它当回事,张国英费了好大的劲,呛着膀子,才把车子推上去,木门沉重的木门虚掩着,她推一下,喊一嗓子,“有人吗?”没人搭理,她就把车推进去,从她身后的门里,走出来个女人,“姑娘,你是谁?你找谁?”

张国英扎了车,扒拉下被风吹卷的头发,回转身子,看了一眼,“噢,你好,这是李建彬家吗?”

“是!你找他?你叫……?”

“我叫张国英,李建彬同学,我三木大队的,你是他妈吧?”

“是!”

“建彬在吗?”她象陀螺那样转着,“这个院落好美哟!”

“老房子,大多年久失修,怎么都有几十年!跟我来吧!”是的,当初她嫁进来,可不就是这样:象刘姥姥进大观园,这一晃在这院里生活近三十年,虽是土坯房,不仅规整,符合建筑学的美,可惜没有能最终留下来,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李建彬女儿李梦涵带着我去过几回,我无比崇敬那里的建筑,他们家先人智慧,成为我记忆中一帧珍贵的照片,那是沙丘上的一片海市蜃楼。

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

当我1993年还在学校里教书的时候,惊奇地读完陈忠实先生呕心沥血之作《白鹿原》时,才明白:李家大院为什么会倾覆,它解决了我心中很多困惑。只是可惜那里一片春秋中留下的故事,没能完整保留下来,连残片也很少,那里是文革第八个年头被扒成个大汪塘的,带头的正是狠人沈冬秋,现在那里一碧清水也没有了,成了一条公路的一段,苍海变成了桑田。

岁月如云烟,那一丝一缕飘着惆怅。

李建彬当时的住房在后院,正中间是厅堂大而长,东厢房住着梅文,西厢房是李建彬,李建材住西偏房,院里有两行树,左是桂树,右是绒花树,张国英去的正是时候,花团锦簇,招蜂引蝶,满院香气四溢,天井有暗道,下来的雨会过暗道,流到院外。

“建彬,有人找!”

“噢!”他并不热情,正沉浸在数学的坑洞里,没爬上来,胡乱答应,心不在焉。

当张国英带着香气立在他面前,他“呀!呀呀~!”惊魂,“你个地蛆,这儿你也找得到?”他丢开笔,不管怎么说,张国英的到来,他有几分喜出望外,毕竟枯燥和折磨,让他心碎神伤。

“你老爹真的是地主?”

“是!”

“它奢侈!”

“嗯!你在干吗?”

“这道题都三天,解不出来!”

“书虫!”张国英看一眼,知道什么叫差别,根本看不懂,“你和它较上劲了?”

“算是吧?你哥还好吗?”

“还那样!你呢?”

“你看到了!”他摊摊手,“白天是鬼,晚上是人!这就是我生活全部!但我不相信:生活不会永远这样!”

“还一个人?”

“当然!”

他们谈兴很浓,但谈的都是题外话,与感情无关。

一直谈到鸡叫,周游列国一般,时间象水荡漾,梅文进来时,打断了这一切,毕竟时间太晚,一切都跑偏了,张国英只得起身告辞,“我会再来的!”但那只能是她的一腔美好愿望,她再也没有能够如她所说:再来!命运是起伏的,有时甚至扭转了它的方向。

这个由姚书红传递出来的消息,有猜测的成份,但是一种基于人性本能的猜测,就张国英那晚撩人的动态,按照普通推测,结果应该就是她说的那个样子,本来张国英也是按照这个思路设想的,有那种心理准备,毕竟青涩正在蜕变,但事实却走偏了,谁也不谈情,爱就溜之大吉,就这件事的发生,让原本稳重的石桂梅崩盘了,她已经顾不上什么了,矜持已经快速遁形,她表面上没有张国英幸运,其实她是这个格局里人生的最后赢家,她没有张国英那么大胆,更没有张国英那样招摇,她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但却摸到命运的电门,轻轻一按,她的世界瞬间灯海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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