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阿妈吃饭的时候给阿爸倒一杯酒,摆一双筷的习惯始终没有改变。

不仅如此,每当吃晚饭的时候,她还常常会跟柳光明讲阿爸生前的故事。

只是有一点,谈到阿爸,她已经不再伤心了,就像阿爸根本就没死,而是到什么地方出差去了,明天就会回来一样。

一天晚上,阿妈不仅给阿爸倒了酒,也给柳光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况生,今晚咱们娘儿俩跟你阿爸喝口酒。”

“好啊。”柳光明愉快地答应道,他又想起了阿爸在世时的幸福生活。

如果阿爸还在,这个时候说不定也在喝酒,阿爸说不定又在跟他谈彝族花鼓舞,谈彝族花鼓舞的历史渊源和文化内涵,告诫他要传承好彝族花鼓舞。

酒过三巡,阿爸说不定又会从卧室里拿出他珍藏多年的“龙头”,在堂屋里即兴表演,又露出几个以前未曾表演过的动作,要柳光明好好学习。

如果柳光明接过他递过来的“龙头”,学着他的样子跳上几个动作,他又会喋喋不休,说柳光明这里跳得不好,那里跳得不对,哪个动作可以再跳起来一点儿。

如果柳光明哪个动作跳得令他满意,他就会哈哈大笑:

“看来我儿子学到了彝族花鼓舞的真传,爸爸不如你啦!”

倒完酒,阿妈坐定,呡了一小口,不断地用手扇着嘴巴:

“哇……好辣!”

柳光明哈哈大笑:

“阿爸在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您喝酒,现在他人不在了,您反倒要陪他喝。”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点儿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这是常事呀。”阿妈低声说着,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去。

柳光明止住笑,小心翼翼地看着阿妈,猜不透她是在伤心,还是在害羞。

不久,阿妈抬起头来:

“况生,还记得你第一次找到葫芦蜂的事吗?”

柳光明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九岁那年:

“记得呀,那天阿爸叫我牵着牛到雨拉箐里去,他要犁那块边上长满核桃树的旱地。”

“当时,大黑狗在前,我牵着牛走在中间,阿爸扛着锄头和犁走在后面。”

“来到那棵有三叉的核桃树下,我弓着腰,扭头往树上一看,呀,有一大个葫芦蜂窝,我高兴极了,那可是我找到的第一窝葫芦蜂呀。”

“当天呀,你吵着闹着要烧蜂,”阿妈接过柳光明的话头,“你阿爸硬是爬上几十米高的核桃树,把蜂烧了下来。”

“后来,他跟我说,那天晚上他差点儿从树上摔下来。”

“要知道,你阿爸是一个专注于农事的人,对拿鱼摸虾打猎摘果这种搞野食的事情很不感兴趣,爬树他更是一点儿都不在行。”

“但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他竟然爬上几十米高的树,还把葫芦蜂烧下来。”

“要冒着摔下来的风险把葫芦蜂烧下来,这得有多大的决心和动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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