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N95遮住大半张脸,车窗里只剩一对眼珠乌溜溜地出神。小车前排是送站的爸爸妈妈,在絮说些她出租屋太乱的话题。她漫不经心地听着,想着到了D市不能直接回出租屋,要去工位插好电脑,再赶一赶工…仿佛这一晚会弥补一点悄悄回家落下的进度。

爸爸说:“你平时忙可以理解,但你要有这个意识,你平时随手收拾一下…”

她想到团队意识,合作意识,继而想起“四个意识”,以及sciousness,就是与无意识相对的那个“意识”。她的意识就这样随着对“意识”的关注越飘越远。她看见眼前展开宽阔的大道,颇有秋意。红花黄叶绿树,孤零零的恒隆凌驾在大道当中,据说一直在亏损。

车流渐渐慢下来,最终完全浆住。工作日的下午车并不是很多,高铁站是最集中的一处。她将又一次离开这里,带着刻意钝化的情绪。她和家人都不善于流露情感,所谓君子之交,放在这儿倒毫不违和。

唯一近乎抱怨的一句,是知道她的爱人签了B市的工作,妈妈失望地撒娇:“本来以为都能在我身边…”

她对家乡S市的情感就是从知道自己再也无缘归家后才开始慢慢繁衍,以致泛滥。窗外无休止的黄叶像一只只挥别的手,炫耀地,惋惜地,此去一别,再无春秋。

她曾经弄丢了妈妈的一顶帽子。在遥远的十岁,刚刚学会骑车。骑着车在小路上掠过,想象自己是炫酷的热血青年,是赶时间的成功白领,是忧郁的少男少女。那顶帽子就悄悄在这当口轻轻掉落,随风卷去。

妈妈很心疼那顶帽子,是陪妈妈的妈妈去上海时买的。九十年代很时髦的一种帽子,现在已经买不到了。她不相信,在电商兴起之后执着地寻找了很久,可真的没有那一顶。那顶妈妈说她一直舍不得的帽子。

然后就是二十年后,她听到刘欢的《草帽歌》:Mama, Do you remember,

The old straw hat you gave to me;

I lost that hat long ago,

flew to the foggy yon……

她写过一段话:

“我想看着我最爱的人死掉,

我想把她杀掉。

我不怕她离开我,

我怕我离开她。

我要让她在我的爱里死去,

就像风把帽子带走,

从我的头上。

它永远不会被我抛弃,

它只会悄悄离开我;

你最爱的那一顶帽子,

像你给我的生命。”

Mama,that old straw hat

was the only one I really loved

but we lost it,

no one bring it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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