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谦光殿。

“大王,大王醒醒……”

惊骇中,张重华只觉有人在轻推自己,霍地睁开眼来,但见室内灯火明亮,珠玉生辉,一派王者气象,哪里有奈何桥和黑白无常的半分影子?

“大王醒了,娘娘,太后,大王醒了!”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张重华不用看,便已经听出来说话之人是自己素来宠信的近侍尉缉。

“王儿,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可吓死为娘了!”张重华眼神迷离,但觉香风扑面,一个华服贵妇抢上前来,抱住自己泣啜起来。不用说,眼前之人便是张重华生母,当今大凉王太后马氏。另一个低声泣啜的人,听声音应该是自己的发妻裴氏。

“儿臣这是怎么了?”张重华只觉一阵没来由的厌烦,这个女人虽然生养了他,但留给他的伤害却也着实太深,尤其是与之乱伦常者偏偏又是他的庶兄,如何能让他不介怀?

“近侍说你夜间突然昏迷,吐血不止,一众医官束手无策。”马氏抽噎着,抹去腮边香泪,道:“有什么心事,你和娘说说,让娘也为你分担一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如何向你父王交代?”

经马氏这么一说,张重华顿时记了起来,自己急火攻心之下一头栽倒在地,随即不省人事,不过吐血云云倒是一点意识都没有。

张重华定了定心神,转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近侍尉缉轻声道:“卯时初刻。”

“可有军情急报?”

尉缉不敢隐瞒,轻声道:“大王昏迷时,边关探马急报,言龙津渡隘口已失,目下金城被围,河南形势岌岌可危……”

“什么?”张重华吃了一惊,龙津渡乃是金城咽喉,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要隘口,怎地就如此轻易丢失?龙津渡隘口若失,则金城外围再也无险可守,只能被迫收缩防御,困守孤城。

原本以为,以龙津渡隘口天险自成的地利优势,张冲必能将麻秋阻拦在金城外围,不至困守孤城,却不曾想龙津渡隘口这么快便丢失,如此一来,金城形势危殆,更要命的是,这个消息传来,其引起的连锁反应必将使得姑臧震动,凉州军民人心惶惶,局势一发变得难以掌控。

临事应急,万不可自乱阵脚。

张重华暗自轻吁一口气,沉吟半晌,道:“传本王口谕,着一众文武速到垂拱殿议事!”

尉缉低着头道:“回大王,府中六百石以上官员都在殿门外候着。”

“哦?”张重华眉头微皱,看来自己骤然昏迷和金城被围的消息,已经把凉州上下官吏都惊动了,只是不知这其中有几人是在位自己身体担忧,又有几人是等着看热闹?

轻轻推开马氏,掀被而起,一面自行穿衣,一面冷声道:“既如此,便不去垂拱殿了,速着众文武进殿,就近议事。”

马氏道:“王儿大病未愈,身子骨虚弱,该当静心休养才是,怎可这个时候商议国事?”

“不劳母后挂心,儿臣无事。母后且回寝宫歇息,待儿处理完手中事务,再去给母后请安!”张重华面无表情说完,也不去管马氏一脸惊愕神情,想了想又道:“请彦公剑。”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尉缉说的。

尉缉闻言一惊,见张重华脸色冷峻,也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

殿门打开,凉州六品以上文武官员在张祚和宋混等人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但见张重华端坐于案几后,神色如常,心中尽皆惊异不已。

张重华冷眼如炬,宋混等人惊中有喜,眼神热烈。反观张祚,却是一脸愕然,面皮上一片阴冷之色。

是非忠奸,一眼便知。

看着张祚,张重华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后世印象,那一幕幕惨景如流光掠影,就像一把刀子,直插得他心痛如绞,体如筛糠。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就伫立在自己眼前,正用一种交织着忿怨和不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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