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露白本以为在白家避上一晚就能离开,可小鱼清早出去了一趟,回来说卫兵正在城里四处张贴她的画像,这一时半会的恐怕是不好露头。

“死在光德坊的那个人名叫邱药木,原是西市万宝斋的掌柜。也不知这邱家人是听了谁的讹言,就认定道长你就是杀人凶手了,这一大早便去到京兆府鸣冤,之道长,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王仲仁。

之露白心里清楚,只不过不便与小鱼说明,便道:“怎会,我来长安不过几日,如何能与人结怨?”

“说得也是。”小鱼碎碎念道:“再说了,道长与何老不过一面之缘,便能将那么名贵的药材拱手相赠,又不取分毫来为我家小郎君瞧病,不说菩萨心肠也就罢了,怎的反而要冤枉你杀人呢?”

这一句“菩萨心肠”叫之露白很是受用,若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自己最不待见的小徒弟也能得此赞赏,定甚感欣慰。

小鱼喃喃:“这当中,必有什么古怪。”

自然是有古怪,且那古怪眼下也在白家呢,一想到自己之前将焉与的名字错听成“腌鱼”,之露白就忍不住想笑。

“他们要拿我问话,我去便是了,没做过的事,还能叫人给冤枉了不成?”之露白不以为然。

“当然不成。”小鱼摇头:“之道长,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你是不知道的,只要是进了那地方,就别想着能毫发无损地出来,屈打成招什么的那都是常有的事。”

之露白甚觉无语:“难不成我还得一直这么躲着?”

小鱼也噎住了,想了想道:“总之,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等风头过去再说。”见之露白脸色阴郁,又忍不住问道:“还是说之道长你着急出去见什么人?”

“什么人?”

小鱼突然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猜测道:“莫不是情郎?”

之露白正色道:“怎会?”

“哎呀,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小鱼嘻嘻笑着拍了拍之露白的手道:“如今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先前宫里头还有位公主去到观里带发修行,说是出家,其实呢,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她是为了方便会情郎。”

之露白惊讶之余也不忘解释道:“可我确实没有情郎。”

小鱼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道:“那像道长这种情况呢,我也不是头次听说了,城东的杨家娘子就和她那表舅家的媳妇……”

如此,之露白再一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小鱼强行灌入了一段深闺艳闻,明明早前那“萧九娘与大黄狗二三事”她都还没消化完全。

小鱼见之露白听得眉头紧锁,仿佛是很少与人聊及此类话题,便问道:“之道长多大年纪?”

之露白答道:“二十有五。”

“当真?”小鱼惊叹道:“那道长看起来如此年轻,是不是有什么驻颜之——哦,我可没有说道长年纪大的意思……”

“二十多岁就要驻颜了吗?”之露白好笑道,许是因为在天阙比自己年长的大有人在,她还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是年轻呢。

小鱼道:“周娘子道长是见过的,若我没记错,她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她儿子丹小只比我小两岁,可你瞧瞧她,再瞧瞧你自己,哪里像是同岁的人?”

之露白回忆起先前见过的那个仆妇的模样,确实要比自己苍老许多,看来罪魁祸首便是她那儿子。

“再过两年,我也要许夫家了,可怜我父母没得早,留下的家产也被我那不成器的兄弟败光了,估计也就给我配个小厮顶天了。”说到这里,小鱼不禁喟叹,尚且稚嫩的脸上满是惆怅。

之露白在小鱼这个岁数的时候哪里想过这些事情,成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和师父那个小老儿斗智斗勇,倒也无忧无虑,这样想着,她便越发地觉得昆仑好了。

午后,灰蒙蒙的天空终于飘起雪来。

之露白在房里呆得有些闷,便有心出去走走,只是还没走多远,便见小鱼匆匆往这边来,说是顾家给她捎信来了。之露白接过那信笺,转身进到小亭中,拆了来看。

信是澹台瑛写的,说她已在顾家安顿好了,叫之露白不必担心,还说婚期已在议定了。

小鱼猫到之露白身后,远远瞟着那信上内容,逐字念道:“表哥已打听到鸿胪寺少卿之庐生曾有过一个女儿与道长年纪相仿,近二十年亦不知去向,正托人细查,此事若有进展,定会去信相告,小之道长且候佳音——咦,之道长来长安原是要寻亲啊?”

之露白将信收好,有些责备地睨了小鱼一眼:“你识字?”

“略识得几个。”小鱼拍着肩上落雪,惊喜道:“照这信上所说,道长原还是个官家娘子呢。”

之露白淡淡道:“尚无眉目的事。”

“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小鱼倒是一副笃信不疑的样子:“这长安城里总共也没几户姓之的人家,再说年纪也都对得上,还能有错?”见之露白不说话,便又道:“道长现下不方便出去,不如待会我去替你打听打听,左右我今日无事。”

二人正说着话,先前见过的那个仆妇周娘子过来了,许是因小鱼说她与自己同岁,之露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周娘子先是冲之露白笑了笑,然后对小鱼道:“她又来了。”

小鱼一听,立刻皱起眉道:“怎么又来了?小郎君知道吗?他怎么说?”

“是呢。”周娘子回道:“我刚叫丹小去问过小郎君了,他说不见,让你去打发了她。”

“我这正和之道长说话呢,你去打发了也是一样的,就说——”小鱼想了想道:“就说小郎君他又病了,见不了人。”

周娘子有些为难道:“不好,我不是在小郎君跟前做事的,她见我也眼生,只怕我说的她也不信。”

“我就说了,好事从来轮不到我,可一有这得罪的人,头一个就想起我。”小鱼嘀咕道。

周娘子道:“你这丫头,说话当心。”

小鱼叫苦连天地随周娘子去了,没一会儿,便又拉着老长一张脸回来了。

之露白方才就听得云里雾里,现在见她这样,不免好奇:“你们说的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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