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湖,孤儿院。

一位老者躺在一处别院的藤椅上,左右站着一青一少两个年轻人。墙外许多小朋友正在上着体育课,大些的孩子带着更小些的孩子放着风筝,嘻嘻哈哈的声音和树叶的簌簌声混淆在一起,让老人眯起了眼睛。

“胡安呀,老李我今年八十一,熬过了冬天,春天这万物复苏......”老人仿佛陶醉般深呼吸许多次,过了好半晌,这才想起来话没说完,“万物复苏,气向上浮,而质沉、腐,归于地。我也就要分成两块,上天入地了。”

青年人正是胡安,胡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看的比我老李还明白。”老人缓慢拧开了手里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慢慢拧上了盖子,两手又把保温杯按回了怀里。安静了一会儿,探出手来抓住少年人的双手,开口说道,“小青,李爷爷留下的这个孤儿院,你要是还能管得住,就替爷爷管管,要是哪天拖累你了,就等到最后的人成年,然后关门吧。这个大宅子就给你了,我遗嘱里写好了。”

被称作小青的少年人张开嘴来,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吸了口气,抿住嘴点了点头。

老人嘴角好像上扬了一些,轻轻拍了拍少年人的手,抽回手来揣进怀里。

“欢子啊,我当年想让青子把你抓住,你却和我这个老家伙一样,把青子当做寄托后事的人。你说,天底下,哪儿有你这样的哥哥呀?”老人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着。

“哈哈,李院长你忘了?他小子最早是要我给他当继父的。”胡安笑着看向少年人,少年人面色不变,仿佛没有听见一样,“那时候他才那么点高,这张冷面倒是和现在一模一样。上来就指着我,跟您说要我收养他。您不同意,他就说,让我代父收养,我当他的继兄。”

“是啊,别说那时候,现在你也没到能收养人的岁数啊。”老人回忆着,“我说他小子就会胡说。结果你说,那就跟你一个姓,你给他取个名字,就算是你代父收养了。反正也不知道你爸爸在哪儿,他还是该在孤儿院待着,就是多了你这个哥哥。”

“然后您回过头来又骂我只知道胡沁,我说太棒了,那就让小青叫胡青吧。”胡安哈哈大笑,“我这十几年游历江湖,认识这些人这些事,挂在我身上我也只觉得累。这就是家族传统,我爸不见了,我的叔叔伯伯那些情谊就使在了我的身上,我不过是让他们把这些,再换给我这个胡青弟弟嘛。”

胡安说完走过去拍了拍胡青的肩膀,“小青,你我不一样。这些东西不适合我,却适合你。你李爷爷走了之后,短期内莫叔和白老太爷是要接手的。但他们毕竟不懂怎么教这些孩子,时间要久,还是得靠你来把关。目前看来,六年为宜,六年之后你得决定这座孤儿院的去向。”

胡青点点头。

“我知道,你想要学我这么活着。”胡安摇了摇头,“但你我不同,你扎根的土地还在,我扎根的地方已经被抛干净了。轻者升嘛,这是你李爷爷说的道理。”

“哼,跟小青说什么呢?”老人家哼了一声。

“嗐,您还醒着呢。您别动了火气,那可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沉了。到时候急火伤了身,再走可没今天这么安详。”

胡青闻言翻了个白眼,老人家又拧开杯盖喝了口水。

“刚说哪儿了,哦,也没有什么。”胡安笑了笑,“你的发展也不要耽误,过两天应当是君子城来接你去进修的时候了。去了就好好游历,好好休息。嗯,晚些时候我整理一下几个地方和那里的人,有机会你就去拜访一下,这个孤儿院靠你一个撑不起来的。”

胡青点了点头,庭院就又陷入了寂静当中。等到墙外传来了休息的铃声,三尊石雕一般静立不动的男人才终于动了一个——胡青要去收队,带着孩子们去吃饭。直到日落西山,胡青提着两碗盒饭回来,才看见胡安正给老人盖上白布。晚霞打在布上,把布映得像是从天上撕下一块来似的。

“李院长的名字叫李三思。这是白老太爷给他起的名字,你李爷爷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被白老太爷带了出来。凭着三思,他跟着白老太爷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他能寿终正寝,温和地离开世界,是老天的仁义,也是他的努力。”

胡安就这样坐在了藤椅旁边的青石地面上,自顾自说着话。

“李院长本来不姓李,这座院子原来宅子里的人姓李,叫李长青。啊,这些都是白老太爷以前跟我说的。这座宅子是李姓一位大人物的。他年老了,不知道听谁说的,换血可以变得年轻。他就开始四处抓人。自己的孩子也要抓来换血,可衰老哪里是这么容易解决的?他尝到了甜头,却又看不见返老还童的希望,就越来越疯魔。这间孤儿院的雏形就这么成了,毕竟很容易想到,要换就换小孩子的血嘛。”

胡安冷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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