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诸葛玄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一饮而尽,面颊上却带着几许藏不住的惆怅。

诸葛亮坐在他的对面,他喝的是水。

见叔父一樽饮过,他特地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叔父的盘中,口中却是问道:“叔父不是答应孩儿了么?那臧霸的事儿让孩儿去处理,缘何又这般长吁短叹?是信不过孩儿?”

“不是这个…”诸葛玄一摆手,颇为苦涩的叹出一口气来,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君子远庖厨,以后,烹肉这种事儿,你不要亲自动手。”

虽说的是烹肉,可语气中的叹息之意根本藏匿不住,意味深长。

诸葛亮眼珠子一定,猜到了什么,他没有点破,而是问:“天家开西邸卖官,父亲赴洛阳也有几日了,买官的事儿多半该有结果了吧?”

这话脱口,诸葛玄一怔,可只是一个刹那,他便明悟了什么,不由得摇头叹息道,“差点忘了,你能掐会算,什么都瞒不过你,叔父愁的就是这桩事儿…”

“怎么?还有变故?”

诸葛亮微微抬眸。

在他想来,不应该呀。

前有父亲的平叛之功,后他又亲自带着金银细软去洛阳打点,且买官的钱早已备好了,这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不该出现任何纰漏。

“唉…”诸葛玄发出一声深重的叹息,踟蹰再三,还是向诸葛亮道出真相,“还是钱的事儿,西邸明码标价,五百石俸禄的关内侯卖五百万钱,两千石俸禄的郡守卖两千万钱…照理说,两千万钱,咱们诸葛家这些年的经营也拿的出,偏生…近来按照亮儿你的提议,收编了张纯、张举手下那数千叛军,给他们的家眷分以土地,选出精壮男子作为咱们诸葛家的部曲!”

说到这里时,诸葛玄的语气还颇为正常。

可接下来的话,就充满长吁短叹的意味了。

“数千人哪…又分田亩,又招为部曲,供给口粮,每日的开销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咱们诸葛家势必要留下一些钱以供应他们,这么一来二去,你爹他买官的钱,反倒是捉襟见肘了…”

噢…

诸葛亮微微颔首,此前…他只管提议,这些收编部曲的费用,倒是他忽略了。

不过。

“父亲大人没有去走那中常侍张让的路子么?由他引荐,官爵的价码会有一定程度的下浮…”

“怎会没有去走动呢?”听到这个,诸葛玄又是一阵叹气,“可那张常侍的家门外可谓是门庭若市…便是拜帖都堆得有小山那么高,莫说是走动,便是见他一面,都是万难!”

“你爹倒是打听到,这张常侍喜欢喝西域的葡萄酒,可…整个洛阳的葡萄酒,早就被那些登门者抢购一空…唉,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就是…就是…唉…唉——”

越说,诸葛玄越是气馁。

乃至于诸葛亮也不由蹙眉,双手下意识的攥起,像是对父亲如今的处境与窘迫感同身受,口中喃喃轻吟:“父亲大人他…他给我的信中,并没有提及到这些…”

“唉!”诸葛玄一如既往的叹息,继而一边摇头,一边说,“你爹是觉得你小小年纪便要谋算诸葛氏一族的将来,这已是颇为艰辛与不易,怎能因为这些‘小事’费心劳力。”

“这可不是小事。”

诸葛亮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这一刻的他,已是起身。

他缓步走到窗前,目光眺望向西,仿佛这道眸光穿越了群山,穿越了河流,穿过了那厚重的城墙,最终停留在洛阳城内。

停留在了那垂头丧气又满是愁容的父亲的面颊上。

呼…

又是一声深重的呼吸。

诸葛亮方才开口发问:“叔父,你需向我交代实底,咱们家能拿出来多少钱来买官?”

这个…

诸葛玄又踟蹰住了,他思量了片刻,然后伸出一个巴掌,磕绊的说:“五百万钱,料想…料想这个数字还是能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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