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言见状苦笑一声。
“太后身份尊贵,臣从前卑微,不记得臣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年国子监外,臣扫地时捧着书看,不小心扫到了贵人靴子,被踹倒在地打骂,绝望之际,只有太后伸出援手,替臣说话赶走他们,还给了银子让人送臣回家。”
他这样说,萧令宜倒是隐约回忆起了一些。
那是一个冬日,她知道扫院子的少年是个穷书生。
来国子监扫地不过是为了补贴些家用,同时还能偶尔听到学究们授课。
她见他身上瘦骨嶙峋,被打得奄奄一息,便生了恻隐之心。
至于给银子,让人送他回去的细节,她早已记不清了。
沈则言还在说着,“若没有太后,臣便挨不过那个冬日,臣努力考取功名,为的便是有一天能报答太后恩情,所以,不论太后是何处境,臣都会效忠太后。”
“更何况,臣在肃王安王眼中,恐怕与那对枉死的夫妇并无区别,臣绝不会效忠那等肆意践踏人命之人。”
他清洌声音中是不容忽视的坚定。
萧令宜知道自己此时该扶他起来,与他回忆过往,用恩情拉拢他,利用他。
可她一时间却只沉默地坐着。
当年的细节她早已记不清了,况且对她来说那不过是一时起意,举手之劳。
怎么好以恩人自居,又何德何能让他惦念了这些年。
面对如此赤诚之人,萧令宜反而不想用官场上那套去应付他了。
沉默片刻,萧令宜才直言,“哀家须得告诉你,肃王势强,哀家并无必胜把握,若有那天,你会死。”
她本以为她说得如此直白,沈则言怎么也会犹豫片刻。
可没想到,他仍旧平静地道,“臣调任回京时便做好了准备。”
萧令宜凝视他半晌,才郑重承诺,“若有那天,哀家绝不会亏待你。”
沈则言垂眸微微一笑,“臣不在乎这些。”
话题告一段落,两人都有些沉默。
半晌,是沈则言率先开口,“不知太后是如何得知臣去了梁府?”
萧令宜也不瞒他,“哀家在梁府安插了探子。”
想了想,沈则言问道,“可否告诉臣是何人?到时臣去梁府行走也更方便些。”
“恐怕不能。”
不是萧令宜不信任他,且不说梁清如的身份敏感,萧令宜还没摸清她的底细。
若是贸然告诉别人,万一泄露了消息,被梁成棋和肃王发现,她也活不了。
萧令宜怕沈则言觉得自己不信任她,又张口,“哀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沈则言轻笑一声,温和地打断萧令宜,“太后放心,臣明白。”
他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他说的过往恩情也只是他自己的事。
萧令宜对他尚且陌生,留有戒心也属正常。
萧令宜点点头,“既如此,你便先退下吧,在哀家这里待太久,恐惹肃王一党起疑。”
沈则言抬眸看她一眼,复又很快垂眸,“是,臣告退。”
走出泰文殿时,外面出了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沈则言露出一抹笑容,温润如玉。
那年的风雪,好像在此刻尽数拂散了。
吴越为了避嫌,没亲自送他,只派了个小太监领他出宫。
如萧令宜所料,他刚出宫转过拐角,便被一辆马车拦住去路。
他抬眸,看了一眼马车上挂着的梁字灯笼。
“梁大人,这是何意?”
马车里跳下来个小厮,弯腰恭敬道,“沈大人,尚书派奴才来询问您可否得空前往梁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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