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皇宫里暗流涌动。

祁鹤安这个禁军指挥使自然不得空回府,在泰文殿坐了一夜。

他满怀心事,一丝困意都没有。

直到被灯芯爆开的声音唤回神,才发现对面书案前的女人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她一手撑着头,另一手还握着笔杆。

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她仍在处理公务。

祁鹤安很少有能这样仔细打量萧令宜的时刻,不由视线久久落在她身上。

即便是睡着了,她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不肯弯曲丝毫。

她从前是颇有傲骨的,他本以为早被她丢尽了,却没想到睡梦中还留了一丝。

自他回京,萧令宜的所作所为与从前几乎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贪恋权势,满腹算计。

他有时在想,她到底是变了,还是一直如此,只是他从没看透过。

正出神,便见她的身子忽然轻颤了一瞬。

祁鹤安回神,发现殿内的炭火不知何时烧尽熄灭了。

如今已是深秋,夜凉如水。

他沉思时不觉,到现在才感到一丝冷意。

那又如何?

祁鹤安冷漠地转过头。

她如今是太后,是一国之母,关心她身体的人有很多。

但不该是他,也不会是他。

萧令宜又做梦了。

梦里不是她熟悉的皇宫,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很黑,但却有一点一点冰凉落在脸上。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上京少有的雪。

这个梦太大了,大的仿佛没有边界。

她独身走在其中,凉意慢慢浸透身体每个角落。

她觉得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远处却有人影牵马走进,随即她落入一片温暖中。

鼻间有熟悉的沉香萦绕,让人心安。

披风刚搭上萧令宜的肩,她却蓦然动了一动。

祁鹤安的手僵在原地,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

但萧令宜并没有醒来,她只是俯身趴在了桌上,侧脸枕着披风柔软的毛领,神情恬静。

祁鹤安愣了片刻,而后针扎般地收回手。

他握紧拳,神色莫测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快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殿外两个值夜的宫女缩在避风的角落里睡得香甜。

宿辰正靠着柱子打呼噜,听到开门声迅速醒来。

“侯爷怎么出来了?”

说着,他下意识看向殿内。

祁鹤安瞥了宿辰一眼,回手关上了殿门隔绝视线。

此时已近卯时,天刚蒙蒙亮。

站了一会儿后,寒意笼罩全身,祁鹤安终于觉得头脑清醒了些许。

他抬眸,沉默地从四四方方的宫墙里看天上明月。

辰时。

天光大亮的同时,一阵悠远的钟声响遍皇宫。

那是皇宫里的丧钟,有贵人逝世,才会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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