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蟠龙让人给秦枳和莫正西同时都安装了一台闲置的无线电台,这意味着,秦枳可能还会接收到中共电文,当然也可以接收到新政府的电文。

莫正西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测试秦枳?还有秦枳,本就是他们请来的一个“高手”。

莫正西这边的电台好像只是个摆式,一连好几天,申蟠龙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电讯任务,但他还是悄悄地安装了一个无线电侦听器,这个小范围的侦听器,他没当回事儿。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现在一改秉性的秦枳,好像也没有引起申蟠龙,甚至李江南他们多了不起的关注。

但有一天,莫正西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那天,莫正西像准备去干一场自己所不能及又克制不住要去做的大事一样,他心里莫名的一阵阵发慌,他隐隐觉得会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大事儿就要发生。这也许就是老人说的预兆吧,他似乎很渴望这种预兆,又担心这种预兆猝不及防的会让他一时接受不了。果然,就这么不经意间发生了。他现在急着想要出去一趟。

“怎么,画出来了,申队长还是不满意呀。早就料到这一出,这小子,就是个腌菜缸,头小肚子大,倒不出货来。”何阿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莫正西的桌子旁,递给他一根烟说:“走,出来抽根烟,闷死了。”莫正西点着了烟,抬头就看见申蟠龙坐着李江南的车,出了76号特工总部的大门。何阿炳说:“唉!他们俩这一走,咱终于可以舒缓一下了。”莫正西吸了一口烟吐向了天空,然后,他说:“他们这是忙些啥呢?顾头不顾尾的,这哪儿像带队伍的。”何阿炳说:“行动大队,就这样没有行动力,再说了也就这几个人,说是要扩招,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前一阵子收得几个痞货,来了帮不上忙,还尽捅娄子。那像你们,哦!我是说咱们是经过正规部队训练过的正牌军过来的。所以,没啥人手,再说了,他们估计这是又去日本人开的那个仁和医院去了,这种不靠谱,又不确定的事儿,我也想不通,他们俩还总是乐此不疲的要往那张地方去。”莫正西说:“仁和医院里,他们俩都去,咋还会不靠谱呢。”何阿炳说:“这大半年的,他们俩像去找他们的魂似的,瞅着工夫,就往哪儿跑。”莫正西说:“嗯,还挺操心的。”何阿炳说:“你说,死人还能救活的把握能有多少?啊?!但申队长那天跟我说,那个在他家院子里被我打中的那个女人,没死。我瞄准了的。我的枪眼儿对准的,哪有活命的。这真的是小看我了。”莫正西侧头看了一眼说的指手画脚的何阿炳,盯着他因为激动而不停上下滑动的喉结,他想如果此刻掏出李江鱼的这个刻着江鱼象形字的匕首,对着何阿炳的这个喉结,一刀刺下去,何阿炳会是什么表情。他说:“你知道会疼吗?”何阿炳有些茫然,愣了一下,他说:“那一枪下去,她肯定来不及感受疼痛,因为,她的伤口会流很多的血,大量的流血会让她很快就休克后,昏迷过去了。再说了,我的AK步枪威慑力相当不错。”莫正西眯了一下眼睛,他有些难过,然后,他说:“拉倒吧,我回去了。”何阿炳说:“你的素描给我呗。申队长反正也说秦枳这小子就是个废物,这废物说的话,能有什么用,不如让我拿回去给我闺女贴风筝。”莫正西把画得变了形的文诛仙,丢在桌子上说:“我以后,再也不给他们画什么素描了,都能把人画出汗来。”何阿炳说:“在这种地方当差,闹心的事儿天天有。没这点儿心理素质,那就没法活了。”莫正西摆摆手,啥也不想跟他说了。他心里突然堵得慌,不是为何阿炳说他的AK步枪打出去的子弹,会让人流很多的血后休克,昏迷,甚至死亡,而是想到了云稚黎那一刻失去知觉,如果哥哥看见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他急匆匆地走进向他的办公室,因为办公室里有益阳云舒看着他今天一早出门,心不在焉,神情恍惚的样子,就把一把桂圆肉丢进了他的茶缸里。他此刻特别想喝一口这个桂圆茶,压压心口的涌动。上午快下班的时候,莫正西没有想到申蟠龙匆匆忙忙地走进他的办公室会跟他说:“秦枳这小子,你跟他多沟通沟通吧,把那些芝麻谷子的给我捋清楚。再找我。”莫正西说:“就我一个人,这行吗?”申蟠龙说:“放心吧,有何阿炳他们几个跟着。”莫正西跟着申蟠龙到了秦枳呆着的那个房间,把何阿炳叫到莫正西站在走廊里的这边,申蟠龙跟何阿炳说了句:“秦枳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敌人,好生待他。记得把费用账记活泛点儿,到时交给李队长。我也是刚知道,这小子跟李队长好像是沾亲带故。让他给你解决好了。”何阿炳说:“是,队长。”那天晚上他们把秦枳尽然带到了一个小旅店,秦枳关灯的时候,莫正西正贴在他的窗台上,看何阿炳带着他们组里的几个人,围在秦枳对面的茶楼里丢骰子,莫正西顺着墙根贴在窗台上可以看见秦枳哼着曲儿,在洗澡,他摸进屋里时,秦枳热气腾腾地从木盆里起来,这几天躲躲藏藏的,申蟠龙不让他露面。现在,他也只能躺在木盆里泡个澡,热水都是何阿炳他们从茶楼里提过来的,还被何阿炳数落他“穷讲究”。莫正西正想瞅着这个机会,把刻着“刀鱼”象形字的匕首插进秦枳的胸膛时,他冒着热气赤条条的身子,像一条泡在水里褪了毛的大白猪一样,站在暖洋洋的水汽里大声说:“哎呀!我想起来一件事儿来了——”秦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何阿炳摇着手里的几个洋钱,推门进来,醉醺醺地说:“想起啥就说,嘿嘿,只要你说的哥能办到,哥就给你办。是不是想女人了,费用可不能太高了……”秦枳说:“我想起来,有个代号叫‘白茨菇’的了。他们有人说的‘白茨菇’受过一次伤,是我去弄的药。这个‘白茨菇’不敢久留,当天晚上就走了。”莫正西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又摸了摸额头上的汗。他想,他会找个更好的机会,要了秦枳的命。好像就是为了秦枳洗个澡,又好像为了自己过一把瘾,他们很快撤回到了76号特工总部。莫正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秦枳泡了一杯益阳立春送给他的绞股蓝茶,跟他说了最近的股市行情,还跟他讲了重庆方面对他和益阳云舒耿耿于怀的恨意。到了下午下班时,他带着秦枳去了一家陕西面馆,秦枳在吸溜一碗羊杂汤的时候说:“这里面胡椒地道,真地道。”他说:“就像译文里的‘春雨如油’那样解渴,解馋。”莫正西给他要了一壶地瓜酒时,何阿炳在秦枳的侧面,朝莫正西一个劲儿地摆手。莫正西像没有看见一样,还切了一盘卤牛肉。他们吃着喝着。何阿炳吃完喝完,拿个牙签说要去外面透个气儿,其实就站在门口晃悠着。他说他不想听秦枳这小子说话,费劲儿。秦枳突然哭了起来,他说只怕以后见不到他娘了,他去省城读书时,是他娘用五升大米换的路费,想想就心疼。他说他娘裹的小脚走不了多远的路。他说那天下着雨,他跟人家马车进城时,他看见他娘站在村口抹眼泪。他说:“今天早上,何阿炳带我去临涣草台,我被人差点给解决了。”莫正西说别说这些伤心事儿,过一阵,他也想回一趟江北,给他爹扫扫墓。他们谁也不提译文的事儿,喝着酒,说着话。像久别重逢的两个好兄弟。喝完酒,天都黑了,他们相互搀扶着往门口走时,何阿炳结账都没来得及把他们吃剩下的卤牛肉打包,就看见他们俩一起上了一辆黄包车。莫正西在一个路口跟秦枳说:“你先径直的往前走,我在后面给你打掩护。”莫正西在公用电话亭拨打了又一个在三天前的旧《时代日报》的广告栏里,找到的一个新电话号码,电话里传来了那个的男人的声音。他说:“组织里出现了叛徒,联络点遭到破坏。有两位同志被捕,牺牲了一位同志。”莫正西心口一紧,知道这是秦枳这家伙出卖组织的后果。他说:“这个秦枳是个祸害,我想找机会做掉他。”那男人说:“不用。暂时不需要你动手。不要轻易暴露你自己。这个秦枳,我们也弄清楚了,他根本就是军统里的人,曾经做过印刷工,是李江南的表弟。”莫正西说:“难怪李江南给予宽厚的保护,让他们只是‘引导’,而不是‘审问’,也没有动刑。”男人说:“秦枳后来成了戴笠的一个电讯员,但他很木讷,也许这是他在军统这样的地方用的就是这种大智若愚的生存方式吧。但要考虑到,如果他们没有了耐心,用其他手法对付他这种人,后果可就难说了。”莫正西说:“是的。那他怎么知道乔家墩这个联络点?”那男人低沉着声音说:“这应该是我们每一个人今后开展工作的一个教训。我们组织里有人想发展他,他确实也为我们做了一些工作,带他来参加过几次活动。”莫正西说:“他交代的就是参加这次活动的事情,现在他们就抓着这个把柄不放,追查参会人员名单,我以为他不会说出个所以然了,但他今天,怎么想起了‘白茨菇’而且,他现在学会了表述人物特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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