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安坐在小食铺的屋檐下,百般无聊的晃着双脚,偶尔是鞋底蹬踩到石板地,轻微的荡起裙摆,露出清瘦的脚踝,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照耀里反射出玉石般莹润的光泽。

啪嗒、啪嗒,沾着些泥斑的锦鞋在板凳前起起落落。如此轻快的响着。

直到第一缕四渎内息在姜元的丹田里出现的那一刻,苏幼安总算是停止了动作,她两手撑住板凳的边缘,身体微微向左侧倾斜,凑得近了,然后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盯着他,“你真的是人类吗?”

她可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顶着气血亏虚、四气透支的身体在这么短的时间重新练出内息。

哪怕是江湖一流的高手在死斗中耗尽了内息,也需要长达数日的调养才能恢复正常的四气运行。

苏幼安瞅了姜元好一会儿,然后她就亲眼看着那一缕四渎内息以远超昨日的速度开始壮大,很快就恢复成头发丝的粗细,紧接着第二缕内息也跟着冒了头,在他的身体里以一个极其复杂轨迹开始流淌。

已经高度磨炼四气乃至抵达更高境界的武者,能够轻易的感知到低境界武者身体里内息的存在。

就在她眼看着姜元体内的内息越来越多,随时就要汇聚成漩涡开始打磨四气的时候,那些内息立刻散开,重新沉入了丹田。

“为什么不继续了。”

“有点奇怪,”姜元睁开眼睛,看向这近在咫尺的女孩,“我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是再练一段时间就要突破四气境了......或许两三年就能练成天下第一。”

“但那毕竟只是‘感觉’,”苏幼安站起来,走在店铺的门前反反复复的兜圈,还要背着双手,模仿着武侠话本里常常描述的“前辈高人”的姿态。

“学习武功,最忌讳的就是依靠‘感觉’。你感应天地灵气,并将它们化为己用,这不断变强的过程会让你的‘心’以远超实际的速度开始膨胀,最后迷失在追求力量与名利的虚幻。”

她继续说,“记得方寸观的那位大宗师在《武典里写过这样一句话:‘自设心中方寸,则功力进展无限’。他的这句感悟已经不太适用现在的江湖了,但仍然留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姜元也不理解自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就如同他以前总是无缘无故的厌恶和反感学习武功,好像那注定会是通往一条轻易就能望到终点的道路,无聊而无趣——

十四岁的姜元没有封王称爵的野心,也没有执着荣华富贵的愿望,他在渭城里平平安安的度过了整个童年。从没有听过战争的讯息,对于江湖残酷一面的认知也仅限于快报上刊登的只言片语,自认为对武林的了解更是大多寄托于充斥着各种浮夸幻想的话本。

每当被人问到梦想这一类的话题,他能想到的只是在当铺工作之余努力读书,争取过几年通过院试、考上举人,然后去城里谋个一官半职。

姜元在大晋难得的安定时代里长大,真正的江湖离他太远,战争更远。

即便是武学天才,倘若一出生就坐在井底,那么他能看到的天空也只有井口往上的一片蔚蓝。偶尔飘过去的几缕白云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与思考,井底千篇一律的平静单调才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没有人走到井边拉他一把,或许终其一生都只能数落着墙壁上新添的青苔,那是仅有他会珍视的宝物。

这便是某种意义上的“坐井观天”......

直到苏幼安的出现,以一种全然粗暴的、不讲道理的方式将整座井给砸了个粉碎。

被迫离开了狭小的井底,以刀枪剑戟的血腥揭露的江湖风光实在是太过波澜壮阔,让姜元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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