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经略的奏疏臣有所耳闻,用辽人守辽的思路从财政负担方面考虑确属上策,然前朝高淮之乱遗害尤深,辽人之心不稳,尚需安抚。臣以为守辽暂时还得靠朝廷调去的外军。”(高淮之乱发生于万历朝,因矿税而起,自此之后直至明亡,辽东的老百姓对大明朝廷都报以敌视的态度。)

周延儒的见解并非他的首创,前任辽东经略熊廷弼早在五年前给万历的奏疏中已有深入分析,只不过自从萨尔浒惨败以来,朝廷的财政赤字愈发严重,对辽东前线的供给难以维持,才不得以采用了大力招募辽人扩充军队的方略。

与关内调去的军队相比,辽人的饷银要少得多,大概是外地士兵的一半到三分之二,且辽人更适合当地的气候,不易生病,非战斗性减员的情况很少。

朱由校听后沉默良久,首先想起的竟是客氏昨晚在寝宫内的私语:周宁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一时口无遮拦也是怀着一颗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绝非有意触怒万岁爷。

忠不忠心还在其次,翰林院的讲官和孙师傅貌似也不看好辽东的战事,反倒是外廷的声音都认为此战必胜。

朱由校毕竟还小,自个儿没什么主见,只是希望朝廷的军队能一雪前耻,他也好安安稳稳的做个太平天子。

“罗师傅以为如何?”

皇帝把话都递到了嘴边,罗喻义怎么也得表个态,不过身为内廷官员,他必须时刻注意谨言慎行,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肯妄下定论。

“陛下,臣以为胜败乃兵家常事,女真人不过是蕞尔蛮夷,眼下当以整肃吏治为要务,只要吏治清明、君臣一心,区区酋奴不足挂齿尔。”

又是整肃吏治,朱由校闻言不觉耳熟,心下便留了几分在意,追问道:“罗爱卿以为朝廷的吏治当从何入手?”

“当以纲常为要,纲纪不振则朝政废弛,五常不合则尊卑失序。”

幸亏罗喻义说的是五常而非伦常,否则小皇帝就该跳起脚骂人了。

因为五常指的是:仁、义、礼、智、信,伦常嘛自然就是在暗讽客氏鸠占鹊巢咯。

朱由校淡淡道:“端正纲常又当从何入手?”

“回陛下,端正纲常应以礼部堂官身体力行,为百官做表率。”

讲道理,罗喻义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毛病。礼部本来就肩负着维护国家礼仪典章,宣贯儒家道德规范的责任。

可是他的言辞指向了吏部尚书顾秉谦,让朱由校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拜光宗暴毙所赐,如今的朝堂里全都是三朝元老,但凡能坐到部堂位置的高官哪个不是德高望重?

“移宫案”已经整治了不少重臣,连首辅方从哲都未能幸免,朱由校是真的不想再大动干戈。

他感激东林党的挺身而出,为他登上皇位出了大力,可也不能将朝臣全换成东林党呀。

且不说东林党有没有这么多治国能臣,若一朝臣子都是东林党的人,那他这个皇帝不得被架空吗?

顾秉谦不是东林党,满朝文武都知道,又身居二品高位,正是平衡东林党的主要政治力量,朱由校就是再蠢也不会轻易将其拿下。

王安正是因为揣摩准了圣意才将弹劾的奏折压了下来,否则真当他活腻了?随随便便就敢扣押御史的奏疏,那不是找死吗?

就在朱由校细细琢磨罗喻义的意图之时,御马监的张公公来到门外小声道:“万岁爷,辽东八百里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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