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是我的功业了。”高阳还是很熟悉这段历史的,刘邦把能打的仗基本都打了,刘盈的时代还算比较平静,足以发展生产。

“你愿意自然随意。”

“这些人可信吗?”高阳很轻松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绝对可信,”张良笑了,“他们是家臣,不是刘邦派给我的亲兵,你知道什么是家臣吗?《赵氏孤儿》看过没?”

高阳已经了然。家臣这种怪胎并没有随着战国的结束而消失,《赵氏孤儿》这个故事将家臣的所有必要性,以及可行性展露的淋漓尽致。

家臣为了主公的儿子,宁愿把自己的孩子当做主公的孩子送给敌人杀掉。然后苦心孤诣的抚养少主长大,最后终于报仇雪恨,完成了巨大的逆袭。

在家臣功成名就之后,他不会选择跟着少主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在主公的坟墓前在无数观众的泪眼中,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以最庄严的,最优美的姿势伏剑自杀,让这个家臣的故事升华到一种近乎于道的境界。

“看过,你牛逼!”高阳此时已经发现烧烤炉的光亮不符合常理了,以他的知识,很容易想到这并不是不锈钢,张良压根没有本事搞出二十世纪的工业。镀锌铁皮的可能性更大,热镀就能做到。电镀的话,少量的硫酸通过燃烧天然硫磺制取也不是不可能。而能够操作这一切所代表的信任,也基本上不用怀疑,甚至于菱锌矿都有了初步开采冶炼,这意味着张良手下至少有个数十人的冶金技术团队。

旁边自然有家臣将串好的肉串,鱼羊鸡肉等物,并各色蔬菜调料等,从藤盒中取出,分门别类码放齐整。优质的银炭被火石点燃甚至还有一壶绿茶被温热在旁。

“屌炸了!”此时高阳心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血流漂杵的秦末战争,合纵连横,诡计百出的楚汉之争,似乎都没有影响到面前这个人的生活。陆羽还有几百年才出世,但香茶已然在侧。紫苏包裹着肉片,穿插着豆皮,蘸着豆酱,散发出来的香气让高阳恍惚间忘却了自己身在何方,明明只是以茶代酒,一时间竟仿佛醉了。

与此世唯一能互相听懂话语的人享用美食,谈天说地,高阳似乎记得自己发了许多宏愿,要大炼钢铁,要改造医药,要通西域连北美,要造可乐,要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不多时,肴核既尽,杯盘狼藉。高阳就这样躺倒在地上,不觉间哭了出来,幸而还有个人在旁边为他拍背。“我想回家,”伴随着呜呜声,“我想回家,想回家啊……”嘲哳的声音传出很远。

“都想,都想,我这么多年了也没找到回去的办法,等你长大了,即位了,一起去找吧。”

“你在留地找到什么了?”高阳心中生疑,这个将来要被封为留侯的男人似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留城在微山湖边,铁道游击队战斗的地方,背靠微山湖,地形复杂有类梁山泊,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台儿庄战役也在左近发生,虽然此时黄河尚未变道,没有黄泛区阻碍,镇压一方的困难也不大。但是煤铁资源盐化工加上此时富庶的淮河流域,粮食并不缺乏,石灰石石膏以及刚刚此人似乎提及的水晶矿都有开发价值。一工革的基础也算勉强够了。建筑用水泥,石膏制模作为砂型铸造基础,利国铁矿可是全中国也少有的富矿,卖玻璃筹资金,在革命基础上不及山东东北武汉,不过只要开启热兵器时代,北上拿下山东,西进并吞山西,将徐州一地的工业基础在这资源更优的两地更方便地扩大化,以高屋建瓴之势下中原,不能不说是一条好路。

“没啥东西,我也不是留人,我哪知道为什么?只是按照历史发展一步步走呗,留地有什么好的?顶多就是方便钓钓鱼。”张良的回复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瞪着哭红的双眼,高阳抱着双腿坐在地上,似乎又有什么话想说,随意掰下一片草茎,开始在地上画起图来:“我是在这穿越的,时间是xx年x月x日凌晨,你是怎么穿的?”

“北平,xx年x月x日,也是晚上,和师弟师妹们喝酒被车创死的,”张良的表情很尴尬,用手抓了一把头发,便把高阳的手握住,“听我一句劝,你可以在我这暂时不正常,但是不能一直不正常,吕雉吕泽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不能真把一个傻子拱上皇位,你是汉惠帝,当不了晋惠帝。有什么事等你当上了皇帝之后咱们慢慢聊慢慢安排都行。但是从今天起,忘掉你的名字,不要考虑从哪来到哪去的哲学问题,先把刘盈这个角色扮演好。你的名字就是刘盈,没有第二个名字,没有第二套人生经历。”

高阳,或许此时应该称他为刘盈,慢慢止住了泪水,抿了抿嘴唇,如果自己真不能扮演好这个角色的话,或许历史上自己兄弟,自己子孙的命运就该直接降临在自己身上了。高阳还是克制不住得想象,历史上的刘盈是否也是穿越者,才会纵情酒色,浑浑噩噩死去,不过他能想明白,历史上尚无可证实的穿越者事迹,没有人在自己所在的时代准确描述出自己生前的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那么按照平凡性理论,这一生自己没有理由挥霍,至少是要努力让自己获得顺心一些。

驾驭着骏马回程,刘盈逐渐收束了自己的心猿,在村口被张良放下,刘盈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槐花盛开如白雪,主干顶上挂着一只巨大的蜂窝,幸而忙于飞舞采蜜的黄黑精灵并不大,至少不是危险性极高的马蜂。放下张良留下的一篮酱菜,刘盈开始在周围搜集起了树皮,杂草,从衣带中取出火镰点燃,慢慢放在槐树下。这厮粗暴到根本不考虑防火,只待纷飞的蜂群不耐烟雾散往四周,就用衣袖遮起了眼睛,木棍狠狠地劈砍向蜂窝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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