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太阳刚刚升起,院子里很凉爽。已经出门遛了一圈的卢白石推门就看到张玉双手负后,盯着院子里的那颗枣树一动不动。

张玉和昨天比起来变化很大,他披着一头稀疏白发,卸下了面具,一张憔悴的脸随时有可能垮下去,身型也更加佝偻。

如果说昨天的张玉是一个有些驼背的五十多岁汉子,那么今天的张玉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卢白石沉着脸摇了摇头,走过去拍着张玉的肩膀,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张玉把卢白石的手从肩膀上拿了下去,笑呵呵地说:“哎呀,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卢大哥你这么拍,都快给我拍散架了。”

卢白石也抬头看着枣树:“那小子虽然心大,但终归是有点想法的,你当真以为他昨天只是坐在房间里发呆?”

张玉叹了一口气,目光却很坚毅,说道:“我当然知道那小子一直在琢磨要怎么报答我们。”

卢白石语气激动起来:“那你还不和他说明白就把自己剩余的修为给他?你这样做让他如何自处?也就得亏那小子有元炁,不然灵气冲撞的后果你怎么承担得起!简直是胡闹。”

“这不是知道那小子有元炁嘛!我已是无用之人,总得给后辈让条道吧。”

“你就是这样让道的?就他那样的人,他以后会缺你的那点修为?”

“莫要再多说啦!反正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况且我要真把我的打算告诉他,他能答应吗?反正我也没能力继续和腐化斗了,那还不如把自己余下的那点修为给那小子,让他斗下去!”

卢白石看着眼前的佝偻老人,有点辛酸。

张玉老家在西边的一个临海小国,他家算得上是那里的名门望族。他早早就成婚了,家里老少都有,日子过的挺不错。

后来他们的国王脑子犯病得罪了车厘国皇室,被车厘国铁骑一脚踏平了。

张玉勉强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家里只剩自己和妻子了,不过倒还算过得下去。老老实实耕种了五百多个星期,腐化来了。

大量流民向东逃窜,他家就让流民抢了,妻子也让一群畜生东西强暴至死。

后来腐化降临,他被迫东迁,在路上捡到一本道书,自学成才,就加入了亚天庭,算是资历最老的一批人。

和腐化斗了两千多个星期。可不管什么时候,张玉身上都有股子韧劲,家产没了?那就自己重新种粮食,子嗣没了?那就再生,老婆被人辱死?那就干死那群他娘的畜生,腐化把老家占了?那就打回去!

“啪!”秦不迷照着张玉的屁股扇了一巴掌,贼兮兮地对张玉说:“说!你昨晚把那小子抗进房间后干了?动静还整的挺大,我就说你这老小子咋那么关心人家呢,就是对人家有所图谋!”

张玉笑呵呵的,朝秦不迷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脚:“你猜。”

“奥!你真好这一口,没事没事,不怪你,那小子长得的确俊俏,而且还白白的,香香的。”

卢白石眼看秦不迷越说越离谱,咳了两下,秦不迷还是在那里信口胡诌,没办法,赏了秦不迷俩板栗,秦不迷吃痛,捂着头挤眉弄眼,老实了。

“哎呀,老卢啊,我胡说的你也知道。张玉这老小子要干嘛我还不清楚?张大哥,虽说你小子总是不着调,但总归是懂事了一回啊。”秦不迷阴阳怪气道,秦不迷虽然对张玉的所作所为有点不满,可还是理解张玉心里的想法。

不过想到以后再去腐化之地没人和自己吵架打闹了,秦不迷心情还是有点不美丽。

陈懋一直睡到未时,整个人神清气爽。昨晚听二位前辈在那里说神仙打架,是真的长见识了。

可当他看到一片狼籍的屋子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昨晚自己喝醉了发酒疯不成?房间里桌子、柜子全都倒在地上。茶杯、茶壶还有碗碎了一地。自己原本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也是东一件西一年。他扶起桌子和柜子,把地上打扫了一通。

令牌不见了!

陈懋低着头在房间里展开地毯式搜索,可还是没找到。他急的直拍脑袋。

“你在找这个吗?”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女声传到陈懋耳边,他循着声音看去,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白发少女坐在床边,她皮肤很白,像白玉一样。她双脚荡来荡去,手中正拿着令牌冲陈懋咯咯地笑了起来,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你谁啊?”陈懋打量着床边的不速之客问道,实则心里在念叨:哪里来的白毛萝莉?

少女笑的更欢了:“哈哈哈,你好傻,我就是你呀!”

陈懋默默地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眉头深锁,他实在搞不明白眼前的小姑娘为什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当他是没开智的小屁孩吗?

“我倒挺希望自己就是白毛萝莉的。”既然你个小家伙这么不着调,那我陈懋也要不着调了。

陈懋走到少女面前,居高临下的的看着她,把手伸到她面前说:“把令牌还我。”

少女唉声叹气,不情愿地把手中的令牌抛给陈懋。但当陈懋用手去接时,令牌却直接消失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捂着肚子笑的在床上直打滚:“哎呀呀,笑的肚子疼。”

小姑娘的戏弄加上当面嘲笑,让陈懋心生不悦,他想揍小姑娘一顿。

小姑娘不笑了,她指着枕头:“你个傻瓜,自己害怕令牌丢了就把它塞到枕头下面。对我们而言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了,傻瓜,大傻瓜!”

陈懋也不管少女口中的“我们”是怎么回事,他把手伸到枕头下面,取出令牌挂到了腰上。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又是谁派你来的?”

少女不答话,而是下床走到陈懋的旁边,用双手抓紧陈懋的手,低头看着地面,酝酿了一会开口说:“疼不疼?”

陈懋怦然一震,抽出手:这小姑娘在搞什么死动静?

不曾想眼前的少女抽泣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又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她的身体在发抖,抬起头望着陈懋,嘴巴里嘟囔着:“我好傻,都那样了,怎么能不疼呢……你怎么可以骗自己呢?万一哪天积压的情感全部爆发,你会死的!”

骗自己?陈懋思索起来,对啊,分明身处那场劫杀中的自己是那么的绝望,可偏偏可以在一两天就把那份绝望抛之脑后,这个世界分明荒诞至极,但自己却一直在好奇而从未感到恐惧?

自己一直都是在爸妈搭建的温室里长大的,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

为什么?自己的接受能力真有那么强吗?这不合理!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懋自从出了那一处宫殿就丢失了一些东西……

他的恐惧和绝望被藏起来了!

想到这点后,一道封锁陈懋内心的阀门打开了,他的心境中生出惊涛骇浪,被藏起来的那些情感就好像洪水决堤一样倾泻而来,这种感觉让陈懋感到窒息。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紧接着泪流满面。

陈懋消沉了下去,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旁的白发少女看着泪流满面的陈懋有点愧疚和不知所措,她只是想提醒一下陈懋不要强迫自己把负面情绪全部积压起来,会一不小心把自己憋坏的。

她的确是另一个陈懋,但又不完全是,她是一个以山茶花花灵为原型,承载着陈懋心中美好的情感显化。

“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啦,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贪龙把我那些情感藏起来了,一定是的!”陈懋在痛苦中笑了起来,他越笑越痴,一直笑到剧烈咳嗽起来。

陈懋款款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可以好那么快的原因了,他知道了!他突然抱起一旁的白发少女转起了圈圈。

“哎呀!我真得谢你,说不定哪天贪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吐出来,我还真就没了!”

虽说那些痛苦,恐惧和绝望的情感被找了出来,可这也使陈懋心中的那幅山河画卷被摧残的支离破碎。

年轻男子的心境依旧澄澈。

陈懋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是可以拯救天下苍生的主角,尽管他现在很羸弱,很憔悴,很窝囊。

“对了,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你呀。”少女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陈懋板着脸:“姑且相信你。你帮了我大忙,说吧,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我要看漫画!”少女脱口而出。

漫画?她怎么知道漫画的?这个世界有漫画吗?

陈懋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眼里就像有星星一样,他不好拒绝少女,只好行缓兵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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