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门,嘉福门外。

五十几名军汉袒着上身,绑着双手,背上都绑着一条油光水滑的荆条。

“左领军卫翊卫甲团校尉如罗飞云,率丁正队向世子负荆请罪!”

呼声如雷,声入东宫。

东宫之大,本来不是这点声音能传进来,但太子司议郎韦承庆辗转把他们的声音传递到了崇教殿。

崇教殿是东宫第二殿,太子基本在这里处理日常事务。

此刻的太子李贤,再没有以前的从容、优雅,眼圈发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入殿劝说的韦承庆。

“为了殿下仁德之名,还请世子出面,饶恕了这些有过错的将士,以稳大唐军心。”

韦承庆的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地往李贤头上扔。

以往从善如流的李贤却一声不吭,那瘆人的眼神让韦承庆有一种错觉,李贤仿佛随时暴起伤人的疯子。

李恒那半高的身形出现在殿中,随手接过洪中递过来的枣木短棍,一棍砸到韦承庆腿弯上。

韦承庆一声惨呼,不由自主地跪地,膝盖与青石板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接触,勉强用双臂撑住身躯。

起身,韦承庆恼怒地瞪着李恒:“世子为什么无缘无故攻击我?”

李恒根本不搭理他,只是昂然对李贤叉手:“父亲,这一下看清所谓正人君子的真面目了吧?”

李贤阴森森地开口:“哪怕是我家父子被人砍了半个脑袋,他们依旧逼迫我们宽容、原谅;只挨了你一棍,就怒目相视,要不是有身份限制,就要活撕了你。”

“噗通”一声,刚刚站起来的韦承庆又跪了下去。

没有他双标的对比,或者他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挥斥方遒。

可一对比,他就是丑陋的小人,披着青蛙皮的癞蛤蟆。

太子洗马刘讷言皱眉:“可是,左领军卫翊卫跪在东宫外头,让官员、百姓都看笑话啊!”

李恒咂嘴皮:“原来,当天我差点被弄死,竟然连笑话都不配啊!”

这话,连刘讷言都接不了。

谁又敢说,太子当时的庶子,性命就比军汉贱了?

“父亲,孩儿梦到一个老先生教写字,孩儿没写得好,挨了好几戒尺,可痛了。”李恒抛开翊卫的问题不理,向李贤诉苦。

李贤阴翳的面孔,仿佛暴雨后刚刚露出那一丝阳光,伸手将李恒拉到案前:“倒要看看,宣慈梦里学到了多少本事。”

连古板的刘讷言都不敢再说话了。

李恒挑了挑,选择中号毛笔,在磨好墨的砚台里蘸了蘸,从容于白麻纸上落笔。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八个字写出,李恒仿佛Q哥般叹了口气,好像没把圆圈画好。

不,还是没有分配好纸张的空间,藏锋与露锋的结合不完美,腾挪起伏、点画呼应还差得太远,远远没有领悟赵孟頫的赵体真谛。

李贤脸上绽放笑容:“笔画圆秀,间架方正,自成一体,果然是梦中所授。”

因为,李贤就是当世著名文人之一,每一种字体问世,他都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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