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是痛苦的。因为在天才眼中，这个世界蠢货太多，并且强行让世界围绕蠢货运转。于是他们大多会躲起来。有的偷偷写点东西传播出来，有的招募弟子意图改变些什么，还有些会传教或者挑起争端。有的个别疯子几样都占了。马略的父亲马库斯·尤里乌斯·马略先生，招募了许多弟子，打算让魔法之下的世界发生些许改变。
马略对此“毫不知情”，在万灵塔的近两年里，渐渐习惯了生活，白天上课，每晚依然会在地球带回的书籍里做翻译、校验和分类。这些书里，写着如何加工矿石，提炼原油，解剖和医疗，还有一些人文类书籍，描述着另一个世界的国家们竞逐富强的历史。
这些知识是最锋利最可怕的武器。夏尔得出结论。三十岁出头，有着一头乱蓬蓬深棕色头发的夏尔也是翻译者之一，作为马库斯最早的徒弟，二十年前就跟随老师，并且在老师失踪的十几年依然死心塌地得打扫着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老马略先生回归后，表扬了夏尔，然后打发夏尔去跟着自己的儿子学异世界语，翻译堆积如山的资料，顺便把实验室里的各种老旧魔法书籍和材料统统扔进了地下室。
现在的翻译团队已经壮大到三十多人。夏尔是他们的领袖，负责内容分类、核对校验和汇总进度。老马略先生绘制了一份巨大的图表挂在墙上，指明时间点和检查点。确保翻译团队每天都处在累死的边缘，但又凑巧能完成工作。这是一份艰难的工作，光是翻动一天厚重的莎草纸就能把人的胳膊累的抬不起来。小马略先生每天下午会来参与校验和解决一些疑难的翻译段落，是夏尔的唯一救星。因此无论多忙碌的时候，夏尔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拿出珍藏已久的金灿灿的茶杯，和小马略先生在灰塔的露台上喝茶---这是法师塔的核心建筑之一，因灰色的条石和优越的视野而文明——刚入夜，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摇曳闪烁，和天空的星星相仿佛。两个月亮，一红一蓝，一盈一亏，一个挂在东边，一个挂在西边。红色的月亮七天一个周期，蓝色的月亮30天一个盈亏周期。两个月亮构成了提洛的历法。
“少爷，最近我们翻译到了一些你们去过的世界的历史片段。我感觉那里的人，十分好战，整个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人们打来打去，几年内就能死掉上千万人。而且他们的魔法兵器感觉十分强大。不过，老师是魔法师，理应对那些魔法的使用更感兴趣，为什么要翻译这些历史呢。”
马略盯着金色雕花青铜杯里的茶，姑且叫做茶吧，里面泡着的是不知名的花朵，盐，蜂蜜和其他不知道什么古怪的辛辣香料。若有所思。他记得和父亲来提洛的时候，每一克重量都要精打细算，还要长久保持，硬盘ssd什么的肯定不能带，只能带书籍了。历史书居然占了三成，是他不能理解的。地球的历史跟提洛的有什么相关。魔法这件事的存在，已经完全颠覆了普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父亲谋求的，是某种改变，借它山之石，以攻玉。
于是马略摇晃着茶杯，反问道：“父亲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至于将来做什么，我也不知晓。你说地球的历史是战争史，这我也无法否认。但是提洛的历史书是一部神仙史你也不能否认吧？本来纸张就很昂贵，书籍的作者仍然用大半的篇幅在赞美神明和烘托神明使者如何先知先觉，引领人类的故事。要么就是各种宗教感召下，各种神迹迭出的传说。真正的历史埋没其间难以考证。”
夏尔耸耸肩，说道：“没办法，只有寺庙和教会才会记录一部分历史。自然就变成了这样。而我们呢，也早已习惯。所以我才震撼于老马略先生带回来的，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但费尽工夫带回这些书，可不是只有震撼人的作用吧？”
马略听出了夏尔语气里的轻松，便知道对方看来，地球的历史不过是一段段夸张的故事而已，于是便没有回答夏尔，反而突然反问道：“显然不是。不过，假如他未来做的事，被很多人不理解，被很多人反对，你还会跟随他吗？”
“这是当然的吧。无论老师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和他一起。”夏尔立刻回答道。
马略看着对方的眼睛，直到夏尔开始不自在。才呷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不管做什么选择，先让自己变得强大才是正途。暂时我不关心他的事，我也搞不懂他在做什么，我想做的只是迅速强大起来。”后半句马略没说出来---也许有一天还是需要魔法来救他的命，还有自己的命。
“您还不够强大啊？”夏尔有些吃惊。“十几岁的年纪，几乎已经精于各种元素魔法了，我从没见过比您更有天赋的人了，假以时日，您的名必为整个大陆所知。”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教我奇怪的咒语，还有配合的手势，我曾经以为是某种哑语。在我那个世界，几乎感知不到魔法的存在，只有机械记忆，当咒语和施法手势非常精确的时候，才能感知到极其微小的魔法流动。结果特殊环境下反复的训练，反而成为了我的优势。所谓天赋，只是巧合吧。”马略耸耸肩。接着说道，“倒是魔法的一些本质，我回万灵塔之后，虽然突然变成了魔法师，但对魔法的理解更糊涂了。我以为只是父亲的魔法基础知识不牢靠，结果翻遍了万灵塔各种书籍，发现处处矛盾，历代大师们对魔法基础的理解都凌乱不堪，充满着臆想，最后往往归结为神迹。”
“您不相信神吗？不是神迹，又如何解释魔法的存在？”
“看来你也不信神啊”，马略笑起来，“果然是父亲的徒弟。你们只把神当做魔法来源的一种解释。而不是发自心底去相信。不过，现在他已经去做证明神存在与否的事了。”
相比枯燥的翻译工作，夏尔还是对魔法更感兴趣，一听马略这个说法，立刻来了兴头：“证明？是说找到更能解释魔法的新理论了吗？”
“不不，还差得远。”马略想起刚来万灵塔的第二天，自己还在和扎破床单的铺草作战，父亲一脸兴奋地向他展示双缝干涉条纹---一个一个电子地发射，精准出现了电子自干涉。“与其弄清魔法本质是什么，不如弄清关于魔法我们能说什么，更重要的，是使用魔法能做到什么。魔法是一个现象，就像是大量定律共同作用而导致的复杂且偶然的结果。我查看了很多很多书籍，艾芙洛大陆的历史绵延悠久，但人们对于魔法底层所依赖的基本逻辑依然模糊，却不妨碍人们开发出新的魔法来。我们从精灵那里学会了魔法，并发扬光大。两千多年的历史，魔法都是以更强大的暴力为形式展现的。”
马略继续道：“换言之，魔法是一种杀人技，魔法的正确使用方法，就是足够快速的击倒敌人。也许现在的贵族小姐少爷们还在用魔法做一些礼仪性的交流。但是大到各个国家的统治者，小到最小的贵族男爵，都在用魔法作为一种震慑武器，来确保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意志得到贯彻。从而形成壁垒森严的贵族统治阶层，和近乎停滞的社会……”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以为要开始聊魔法的，结果又变了味道。夏尔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反正我又不是贵族，老师能让我做个学徒，能接触到魔法，能让我买一座维拉（庄园）并且娶一个漂亮老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要回去继续工作了，今晚估计又要很晚。你呢？我又增加了好多人手，你要不要花点时间亲自教一教他们地球汉语？算我求你。我可以提前预支你下个月的魔法水晶。”
马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恐怕要浪费你的好意，我白天很累，想早点休息。能过来帮你，已经是有点透支了呢。”
夏尔表示告辞。将茶器收拾好，离开了露台。马略看了看万灵塔的方向，父亲的实验室仍然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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