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跑几里路,前面到了一片大树林,一声大喊,几千个士兵冲了出来:为首的蜀将是关兴,拦住了去路。姜维人困马乏,没办法抵挡,勒马就往回走。忽然一辆小车从山坡后面转出来。车上的人戴着纶巾,披着鹤氅,摇着羽扇,正是孔明。孔明叫姜维说:“伯约啊,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不投降呢?”姜维想了很久,前面有孔明,后面有关兴,又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下马投降。孔明急忙下车迎接,拉着姜维的手说:“我自从出了茅庐以来,到处寻找贤能的人,想把我一生的学问传授出去,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今天遇到你,我的心愿就满足了。”姜维很高兴,拜谢了孔明。
孔明就和姜维一起回营,坐在营帐里商量夺取天水、上邽的计策。姜维说:“天水城里的尹赏、梁绪,和我关系很好;我可以写两封密信,射到城里,让他们内部发生内乱,这样就能拿下城了。”孔明听了他的话。姜维写了两封密信,绑在箭上,骑着马到城下,把箭射到城里。小兵捡到了信,拿给马遵。马遵非常怀疑,和夏侯惇商量说:“梁绪、尹赏和姜维勾结,想要做内应,都督您得早点拿主意啊。”夏侯惇说:“可以把这两个人杀了。”尹赏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对梁绪说:“不如咱们把城献给蜀国投降吧,还能谋求个好前程。”当天晚上,夏侯惇好几次派人叫梁绪、尹赏去说话。这两个人知道事情紧急,就披上铠甲骑上马,各自拿着兵器,带着自己的军队大开城门,放蜀兵进城。夏侯惇和马遵惊慌失措,带着几百个人从西门逃走,抛弃城池往羌胡城跑去了。梁绪、尹赏迎接孔明进了城。安抚好百姓之后,孔明问夺取上邽的计策。梁绪说:“这个城是我弟弟梁虔守着的,我愿意去把他招来投降。”孔明听了很高兴。梁绪当天就到上邽叫梁虔出城投降孔明。孔明重重地赏赐犒劳他们,就让梁绪做天水太守,尹赏做冀城令,梁虔做上邽令。孔明安排好之后,整顿军队继续出发。
众将问孔明:“丞相您为什么不去抓住夏侯惇呢?”孔明说:“我放了夏侯惇,就像放走一只鸭子而已。现在得到了伯约,就像得到一只凤凰啊!”孔明自从得到这三个城之后,威名大振,远近的州郡,听到消息就纷纷投降了。孔明整顿好军马,把汉中的兵都带上,出兵祁山,军队到了渭水的西边。探子把这个消息报告到洛阳。当时是魏主曹睿太和元年,曹睿升殿上朝。近臣上奏说:“夏侯驸马已经丢了三个郡,逃到羌人那里去了。现在蜀兵已经到了祁山,前面的军队到了渭水的西边,请求早点发兵打败敌人。”曹睿听了大吃一惊,就问大臣们:“谁能为我击退蜀兵呢?”司徒王朗走出班列上奏说:“我看先帝每次用大将军曹真,都能打胜仗;现在陛下为什么不拜他做大都督,来击退蜀兵呢?”曹睿批准了他的奏请,就宣曹真进殿,说:“先帝把我托付给你,现在蜀兵入侵中原,你怎么能忍心坐视不管呢?”曹真上奏说:“我才能浅薄,智慧不够,不称职啊。”王朗说:“将军你是国家的重臣,不能坚决推辞。我虽然老了,没什么本事,但也愿意跟着将军一起去。”曹真又上奏说:“我受了大恩,怎么敢推辞呢?但是请求陛下给我一个副将。”曹睿说:“你自己推荐一个吧。”曹真就推荐了太原阳曲人,姓郭,名淮,字伯济,官封射亭侯,领雍州刺史。曹睿答应了,就拜曹真为大都督,赐给他节钺;任命郭淮为副都督,王朗为军师。王朗这时候已经七十六岁了。挑选了东西二京的二十万军马给曹真。曹真命令同宗的弟弟曹遵做先锋,又命令荡寇将军朱赞做副先锋。当年十一月出兵,魏主曹睿亲自送出西门外才回来。
曹真带着大军来到长安,过了渭河在西边扎营。曹真和王朗、郭淮一起商量退兵的计策。王朗说:“明天咱们把队伍整顿得严严实实的,把旗帜都展开。我亲自出去,只用说一番话,就能让诸葛亮拱手投降,蜀兵不战自退。”曹真听了很高兴,当天夜里就传令:明天四更做饭,天亮的时候一定要队伍整齐,人马威武,旌旗、鼓角都按照顺序排列好。当时就派人先下了战书。
第二天,两军相对,在祁山前面摆好阵势。蜀军看到魏兵非常雄壮,和夏侯惇的军队大不一样。两边军队的鼓角声停了之后,司徒王朗骑着马出来了。上面是都督曹真,下面是副都督郭淮;两个先锋在阵角压阵。探子骑马到军前,大声喊道:“请对阵的主将出来答话!”只见蜀兵的门旗分开,关兴、张苞分别从左右出来,在两边立马站着;接着一队队勇猛的将领分开排列;在门旗的影子下,中间有一辆四轮车,孔明稳稳地坐在车上,戴着纶巾,摇着羽扇,穿着素色衣服,黑色的丝带,飘飘然地出来了。孔明抬头看到魏阵前面有三个大旗,旗上大大地写着姓名:中间那个白胡子老头,就是军师、司徒王朗。孔明心里想:“王朗肯定会说些劝降的话,我得随机应变。”于是就叫人把车推到阵外,让护军小校传话:“汉丞相要和司徒说话。”王朗骑着马出来了。孔明在车上拱手行礼,王朗在马上欠身回礼。王朗说:“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今天有幸见到您。您既然知道天命,懂得顺应时势,为什么要发动没有正当理由的战争呢?”孔明说:“我是奉了皇帝的诏书来讨伐贼人的,怎么能说没有正当理由呢?”王朗说:“上天的气运是会变化的,政权也会更替,最后会归到有德行的人手里,这是自然的道理。从桓帝、灵帝以来,黄巾军作乱,天下大乱,大家都争强好胜。到了初平、建安年间,董卓造反,李傕、郭汜接着肆虐;袁术在寿春称帝,袁绍在邺地称霸;刘表占据荆州,吕布在徐州横行:盗贼像蜜蜂一样到处都是,奸雄像老鹰一样飞扬跋扈,国家有像鸡蛋垒起来一样的危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太祖武皇帝,扫清天下,统一四方;老百姓都真心归附,四方都敬仰他的德行。他不是靠权势夺取天下的,实在是天命所归啊。世祖文帝,神明英武,继承皇位,顺应天命和人心,就像尧禅让给舜一样,统治中国,君临万邦,这难道不是上天的心意和人民的意愿吗?现在您有大才,有大志向,自己想和管仲、乐毅相比,为什么要强行违背天理、人情做事呢?难道没听说古人说过:‘顺应天命的人会昌盛,违背天命的人会灭亡。’现在我们大魏有百万大军,良将千员。您那点力量就像腐草发出的微弱荧光,怎么能比得上我们像天空中明月一样的强大力量呢?您可以放下武器,投降我们,还能得到封侯的地位。国家安定,百姓快乐,这不是很好吗!”
孔明在车上大笑起来,说:“我以为你作为汉朝的老臣,肯定会有高明的见解,没想到说出这么低劣的话!我有句话,大家都好好听着:以前在桓帝、灵帝的时候,汉朝的统治衰败了,宦官制造灾祸;国家动乱,年岁饥荒,四方都不安宁。黄巾军之乱后,董卓、李傕、郭汜等人接连起来造反,劫持汉帝,残害百姓。因为在朝廷之上,当官的都是朽木一样的人,宫殿台阶之间,拿俸禄的都是像禽兽一样的人;狼心狗肺、行为恶劣的人,到处都是,奴颜婢膝的人,纷纷掌权。结果国家变成废墟,百姓生活困苦。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世世代代住在东海之滨,当初被推举为孝廉进入仕途;按道理应该辅佐君主,安定汉朝,振兴刘氏;没想到你反而帮助逆贼,一起谋划篡位!你的罪恶深重,天地都不会容忍!天下的人,都想把你生吞活剥了!现在幸好上天还不想断绝汉朝的国运,昭烈皇帝在西川继承皇位。我现在奉了继位君主的旨意,起兵讨伐贼人。你既然是个阿谀奉承的臣子,就只能躲起来,苟且偷生;怎么敢在军队前面,妄谈天命呢!你这个白头发的老家伙!长着白胡子的老贼!你马上就要死了,有什么脸去见汉朝的二十四位皇帝呢!老贼,你赶紧退下!叫那些反叛的臣子来和我决一胜负!”王朗听完孔明这番话,胸膛里满是怒气,大喊一声,就一头撞到马下死了。
孔明用扇子指着曹真说:“我不逼你。你可以整顿好军马,咱们明天再决战。”说完就调转车头回营了。于是两边的军队都退了回去。曹真把王朗的尸体用棺木装起来,送回长安去了。副都督郭淮说:“诸葛亮肯定料到咱们军中在办丧事,今天夜里肯定会来劫营。咱们可以分兵四路:两路兵从小路悄悄出发,乘虚去劫蜀营;另外两路兵埋伏在咱们自己的营寨外面,从左右两边夹击。”曹真听了特别高兴,说:“这个计策和我想的一样。”于是就传令叫曹遵、朱赞这两个先锋过来,吩咐他们说:“你们两个人各自带一万兵,绕到祁山后面去。只要看到蜀兵朝着咱们的营寨过来,你们就进兵去劫蜀营。要是蜀兵不动,你们就撤兵回来,可别轻易冒进。”这两个人领了命令,带兵走了。曹真对郭淮说:“咱们俩各自带一支军队,埋伏在营寨外面,营寨里堆上一些柴草做做样子,只留下几个人。要是蜀兵到了,就放火为号。”各位将领都按照安排,分别到左右两边去准备了。
再说孔明回到营帐里,先叫来赵云、魏延听令。孔明说:“你们两个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军队去劫魏营。”魏延上前说:“曹真很懂兵法,肯定能料到咱们会趁着他们办丧事去劫营。他难道不会防备吗?”孔明笑着说:“我就是要让曹真知道我去劫营呢。他肯定会在祁山后面埋伏兵,等我的兵过去了,就来偷袭我的营寨;所以我才叫你们两个人,带兵前去,过了山脚后面的路,在远处扎下营寨,任由魏兵来劫我的营寨。你们看到起火为号,就分兵两路:文长你守住山口;子龙你带兵杀回来,肯定会遇到魏兵,就放他们往回跑,你再乘势攻打他们,他们肯定会自己互相残杀。这样就能大获全胜了。”这两位将领领了命令带兵走了。
孔明又叫来关兴、张苞,吩咐他们说:“你们两个人各自带一支军队,埋伏在祁山的要道上;放过魏兵,然后从魏兵来的路上,朝着魏营杀过去。”这两个人也领了命令带兵走了。又命令马岱、王平、张翼、张嶷四位将领,埋伏在营寨外面,从四面迎击魏兵。孔明还虚设了营寨栅栏,在中间堆起柴草,用来做放火的信号;自己带着各位将领退到营寨后面,观察动静。
再说魏先锋曹遵、朱赞黄昏的时候离开营寨,慢慢前进。到了二更左右,远远看到山前好像有军队在行动。曹遵心里想:“郭都督真是神机妙算啊!”于是就催着兵快速前进。到蜀营的时候,快到三更了。曹遵先冲进营寨,却发现是空营,一个人都没有。他知道中计了,急忙撤军往回走。这时候营寨里起火了。朱赞的兵到了,两队人马互相残杀,乱成一团。曹遵和朱赞碰到一起交马的时候,才知道是自己人互相践踏。他们急忙合兵的时候,忽然四面喊声震天,王平、马岱、张嶷、张翼杀过来了。曹遵和朱赞带着一百多个心腹骑兵,朝着大路逃跑。忽然鼓角声一起响起,一队军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大将是常山赵子龙,大声喊道:“贼将往哪里跑?还不快点受死!”曹遵和朱赞夺路而逃。忽然又喊声四起,魏延又带了一队军队杀过来了。曹遵和朱赞大败,夺路奔回自己的营寨。守营寨的士兵,还以为是蜀兵来劫营了,急忙放起信号火。左边曹真杀过来,右边郭淮杀过来,结果自己人互相残杀起来。背后又有三路蜀兵杀过来:中间是魏延,左边是关兴,右边是张苞,一阵猛杀。魏兵败退了十多里,魏国的将领死了很多。孔明大获全胜,这才收兵。
曹真和郭淮收拾败兵回到营寨,商量说:“现在魏兵势力孤单,蜀兵势力强大,用什么计策才能击退他们呢?”郭淮说:“胜负是兵家常事,不用太担心。我有一个计策,能让蜀兵首尾不能相顾,肯定会自己退兵的。”正是:可怜魏将难成事,欲向西方索救兵。也不知道他的计策是什么样的呢,咱们就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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