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别枝难确信地望着庚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朋友,”

庚野语气散漫,薄唇也勾笑。可那双漆眸又漠然,他垂睨下来,望她眼神冰一样凉:“等到将来结婚,我总该有个能邀请列席的前女友。”

别枝唇角咬得洇开浅白。

她闭了闭眼,听见自己声音轻冷:“可我不想和你……”

“装陌生人多不坦荡,做朋友,不是最好么,”庚野漆眸噙住她,“我问心无愧,还是说,你有?”

“……”

楼道里死寂漫长,被抛下的雨滴细密地敲打着窗。

别枝很久后才从那种冷意里醒回神,她苍白着脸颊,松开了被齿尖肆虐过的唇角。

于是艳色重新漫染,像水粉画里最惊艳的一笔勾描。

庚野喉结低滚,听见雨丝飞声里,女孩平静得近空旷的声音。

“好。”

别枝从墙根前慢慢直起身,垂着指尖,竭力不叫自己握起,不露出马脚。

她安静地走近他,又与他擦肩。

“那就做朋友。”

到死也别忘。

她身上萦绕着的,那种浓烈又呛人的烟草气息,被雨意发酵,更浸染过每一寸空气。

刺鼻又刺心。

庚野插着裤袋,定在那儿,像尊雕塑。

直到她擦肩而过。

尼古丁气息愈发弥漫,仿佛缠绕过她纤细的颈和长发,将她一分一寸都染作那个陌生的,不知什么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浓烈味道。

庚野垂低了睫,眼角轻慢地抽跳。

硬质烟盒被他从裤袋里拿出,拨开盒盖,凌长的食指缓叩了下盒底,腕骨轻甩,一根香烟就从盒中弹起。

庚野将烟衔进唇间。

爆珠咬碎,薄荷夹着冰片的气息,在这一瞬暂时盖过了他的感官。

香烟滤嘴被他犬齿磨碾,沦为替代品的蹂'躏。

踏上第三节台阶的别枝,就在此时,听见了身后“嚓”的一声轻响。

是打火机的声音。

别枝蹙眉,侧身:“办公楼里,不让……”

话音蓦止。

她没想过斜靠着墙的青年会忽然转过来 上了楼梯。跨过三节台阶对他的腿长来说太轻而易举 那一步后 庚野已经停在了她身后。

再近几寸 她就能撞进他烟灰色衬衫虚敞的怀里。

别枝僵停。

那人低下头颈 衔烟望着她 轻嗤了声。

“烤烟型焦油最重 留味也最久 还是让你男朋友考虑换一种。”

他凌冽漂亮的指骨拿下燃着的香烟。

修长脖颈侧低下来。

在别枝微微睁大的眼眸里 他停在她下颌前 然后薄唇轻吐。

“呼。”

一口薄淡的青雾拂过她颈旁。

别枝陡然僵住。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 望着隔了即将散去的薄雾里 噙着恶劣又漠然笑意的青年。

他咬回烟

低睨着她:“和他接吻 你也不嫌呛么?”

“……”

眼前薄薄的青雾散尽。

而她颈侧 如他所愿——

原本那股浓烈又呛人的烟草气 终于被薄荷与冰片交织的清冽彻底吞没 覆盖过去。

庚野掐灭了烟 直回身。

在走过别枝身后的刹那 他眸里那点笑意就彻底冷下 跌进了漆不见底的深渊里。

直到踏入楼外的雨雾前 庚野都没回头 他只懒懒抬了下手腕 背对着她轻晃了晃。

“回见。”

“——朋友。”

微信最终还是如庚野所愿 加了回去。

聊天框里安安静静的 当真就像两个普通朋友一样 存在在各自列表里 并不联系。

入学周 新生辅导员们全体都忙得脚不沾地 一个人恨不能劈成两个用。

别枝也没好到哪去。

好在家里有廖叶料理 社区里那只宛宛类卿的小黑猫 也被她每天下午六点喂得很好。

一周时间在麻木里匆忙逝去。

周六 别枝和师兄费文瑄提前定下的请他吃饭的邀约 转瞬就到了眼前。

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 问题。

“啊啊啊啊啊啊姐!对不起!我错了!”

廖叶双手合十 大鞠躬下腰 就差一个五体投地。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鸽你 我也没想到 大神的粉丝见面会怎么刚好就定在今天啊呜呜呜……”

别枝没回答,坐在沙发里轻叹了声。

廖叶泪汪汪地扬起头:“或许,还能跟你师兄重新改一下时间吗?”

别枝恹恹回眸:“是我请他吃饭,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小时,你觉着这个时候改,合适吗?”

廖叶:“……那臣还是以死谢罪吧!”

“算了吧,留你一命,报效社稷。”

别枝轻着声应她的玩笑,靠在阳光暖融融的沙发里,打了个轻慢的呵欠:“中午我自己去。”

“我就知道姐你最心软了!”

廖叶狗腿地过来给别枝捶肩:“不过,不是我给自己找借口啊——讲真的,前两天晚上听你说起来,我觉得你师兄其实挺好的。虽然人是小资调调了点儿,但家里确实有钱嘛,而且长得还算不错,职业也很好。家里有车有房,关键是绅士,温柔,对你好……”

廖叶掰着手指数起来,声音像唐僧念经。

别枝没戴紧箍咒,很快就在她的声音催眠下更昏昏欲睡,干脆把眼帘阖上了。

等列举完,廖叶下了结论:“比起庚野这种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招惹一片小姑娘的野马,我怎么想,都觉着还是你师兄更适合作为结婚对象。”

别枝半闭着眼敷衍,声音也困蔫蔫的:“不行……他等着娶的,是贤妻良母那种类型……”

廖叶:“那又怎——”

话声戛止。

客厅里忽然寂下。

廖叶表情有些复杂,下意识地看向别枝。

她歪靠在沙发里,安安静静的。就这样缩在那儿时,看起来小小一只,像午后小憩的猫咪。

“你知道呀,我不可以……”

别枝闭着眼瞌睡,像在梦呓,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声音柔软又安静,“不管谁和我一起,都会很不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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