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麦穗在风中翻起波浪,佃户们扛着粮食在仓库前排成队。
爹和几个管账的一起在桌边算账,时不时笑着说几句闲话。
徳先已经学完了功课,进来和爹打招呼。
娘招呼丫鬟送上今秋的新梨。井水洗过的梨子黄澄澄的,如同徳先的前程一般,让人高兴。
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我,说了声:“大小姐。”
房间里的人齐刷刷看向我。
大家脸上温暖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鄙夷的神色。
几个官小姐冷哼着说:“什么绝代佳人,就是个妓女。”
一个青年涎着脸说:“兰佩姑娘的手可真白。”
远处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春景楼的,弹首你最拿手的。”
。。。。。。
我醒来时,天色已经大白。
我取了簪子,在床边刻下一道划痕。
我已经被关了三天了。
这个院子很陈旧了,里面的家具都有了朽坏的痕迹。我翻找后,发现衣柜里还有一些粗布衣服。
院子里有一口水缸。前几天下了雨,水缸是满的,我就用这些水来洗漱浣衣。
在家里我是小姐,到春景楼我是花魁,一直是被人伺候的。刚开始做这些很不习惯,粗布衣裳穿着也不太舒服,现在也渐渐适应。
每天的饭菜会通过一个小洞按时送进来。这个洞只比我的脸大了一点。饭菜很简单,但分量很足。这便是我与外界的唯一联系。
一开始,我还盘算着公子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暗杀我。可是院子外面侍卫们的脚步声使我安心下来。
回忆起那日的情形,这应该是王粲那个老狐狸安排的。王粲致仕前是禁军统领,说不定见过不少宫闱秘事,因而能马上把我控制起来。不止是我,那天在场的仆从估计也都被关押起来了。
王粲属于太原王氏家族,是先皇后的母族,立场天然在太子一边。公子自然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不过等到我被放出去,回到春景楼,性命就由他处置了。
三皇子是丽妃所出。丽妃与先皇后不同,出身低微,本是一个宫女,因容貌被圣上宠幸,生下三皇子。三皇子据说很能干,少年便离京出任并州都督,三年前才回京。因为年轻,所以还未封王。
也就是说,三年前我流落春景楼的时候,他也刚回洛阳。
我朝太子出身高贵,又早有贤名,原本地位稳固。不过这几年,关于太子骄奢淫逸的负面评价越来越多,所以朝堂上也有些支持三皇子的苗头。不过太子的背后全是勋贵老臣,所以短期来看,三皇子取代太子的可能性很小。
尽管公子戒心很重,但相处时间久了之后,我也能感觉出来,他对于当今的朝政是不满的,并不太支持太子。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三皇子本人。
他为什么能请来学士和宫廷乐师授课,为什么能用那么短的时间把我推向京城贵族圈,现在我都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他经营春景楼,其实是在借此结党营私。我,还有其他姐妹,就是一张张活色生香的招牌,吸引着贵族子弟和士族文人们前来。
太子之下,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他身份本就敏感,若是被发现暗中经营京城有名的春景楼,结交朋党,肯定要被御史狠狠弹劾。而老臣们也不会放过这位生母卑微却狼子野心的皇子。
所以,对他来说,除掉我,是最稳妥的选择。
院子里没有笔墨,我用针刺破手指,在手帕上写好了遗书,关于我的财物如何分配,还有下葬方法,都交代好了。
我待在院子里,静静等待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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