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杨思光和黎帛按照约定,去了乔姨家。

还是那一处辨不出具体位置的院落,还是院子前伫立的微胖妇人。

只是乔姨看到杨思光下车时,很明显地长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算了。”

她责备似的看了黎帛一眼,当目光重新转回杨思光时,她嘴唇翕动了一下。那一刻,杨思光本以为女人还会再劝一劝自己,然而最终千言万语,也只汇聚成了乔姨口中那一声无奈的“算了”。

“你们进来吧。”

乔姨转身,将杨思光和黎帛带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原本充满了农家气息的院子,早已大变样,院墙上缀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线,红线上一张叠着一张缀满了迎风簌动的黄符和铜铃。

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被烧过的元宝和黄纸,有些没能完全燃烧殆尽,只在边缘留下了一些黑灰的焦痕,还有一些则已经化作了轻薄的黑灰,风一吹就像是黑蝴蝶一般腾起,然后半空中无声无息地缓缓旋转。

整座院落都笼罩在一种难以道明,却格外强烈的诡异气氛中。

明明可以感觉到有微风正在院落里不停吹拂,可一走进这里,杨思光就觉得院落里的空气异常凝滞沉重,他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力。

而站在两人面前正在领路的乔姨,背影恍惚也有些佝偻,仿佛她也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变得苍老了不少。

印象中并不是特别宽广的小院,却让他们三人却走了许久许久,久到杨思光都感到自己微微有一些喘气了,乔姨才猛然间在停下脚步,在一间矮小破旧的平房前站定了。

“到了。”

乔姨说。

然后,她当着两个人的面,在台阶前磕了个头,口中含糊不清嘟囔了几句之后,那房门忽然“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了,就好像有人正在门后面替他们两个开门一般。

然而,那房子并不大,门打开后,内里更是一览无余。杨思光和黎帛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那里头空无一人。

他们唯一能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的,只有墙上上密密麻麻的符咒。

在房间的角落,地上满是融化的蜡烛以及重新搁置在烛泪上的鲜红蜡烛,有些蜡烛一直到现在还亮着,火光摇曳,透出来的光却是暗沉沉的,纷乱的光影交错落在墙上,乍一看只觉人影憧憧拥挤不堪,再一定睛,房间里依旧还是那么空空荡荡。

当然,这些倒也不是最叫人在意的。

至少对于杨思光来说,此时最为显眼的,是位于房间正中央的一口半人高的水缸。

水缸乌沉沉的,表面已经覆上了一层斑驳的污垢,看上去材质倒是没什么稀罕的。杨思光看到过不少农家人用这样的缸子腌咸菜。

然而,在这一刻,房间里的水缸,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搁在那里的,就只是一口水缸而已。但是那口水缸却总是让杨思光控制不住地想到了……井。

那种狭窄,幽深,水面极深的井。

“那是什么?”

杨思光不由问道。

乔姨听闻,垂下眼皮,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是‘门’。”

她说。

也许是怕杨思光听不懂,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水能通阴。你之前身上的咒根,其实就是老镜仙在你身上留下来的标记。这样无论你在哪里,祂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你,只是现在咒根已经毁了,想让祂重新提起对你的兴趣,你自然得给那位额外开一扇大门。”

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又叹了一口气,鼻子两侧是两道原本并不显眼的法令纹,如今皱纹却像是一个“八”字牢地挂在了挂在了嘴角两侧。

“就是不知道那位到底能不能入套……唉……”

然后乔姨便挥了挥手,示意杨思光上前跟她一起进入室内。

黎帛下意识地想要跟过去,结果被乔姨一把拦在了门口。

“这里没你的事,去去去,在门外呆着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老镜鬼需要的只有小杨,至于你……我可没有那个能耐在这房间里护着你。就这样了你还想跟过来,是不是脑子被猪吃了?!”

乔姨说得很是严厉。

“小杨这次对付老镜仙本就是九死一生,你就别在这里捣乱了——”

听到这里,黎帛哪怕已经心急如焚,最后却也还是老老实实,满脸担忧地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思光!”

而就在房间门合拢的那一瞬间,杨思光听见了门外那个男人,对他发出了一声沙哑的低语。

“我会一直守在这里,思光,你别怕。”

杨思光一时失语,乔姨却在黑暗中,很轻地冷哼了一声。

*

进了房间,紧锁房门。

乔姨递给杨思光的第一样东西,是一杯酒。

在乔伊的吩咐下,杨思光仰头喝了,喝完之后,胃里就像是吞了一团裹着匕首的火。酒液就像是一团火滚进他的肺腑间,可偏不让人感觉暖和,反而越喝越冷。

喝了那一口杨思光便感觉不太舒服,但一杯尽了,乔姨又给他倒了一大杯。

“乔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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