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铜钱。

铜钱的表面斑驳,血迹和铜锈暗沉沉地附着在凹凸不平的花纹上,早已看不出铜钱的年代和来源。

杨思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黎帛手中的铜钱,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在黎琛的葬礼上似乎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哦,是的,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上,眼睛的位置正好就盖着这样的两枚铜钱。

而就在杨时光精神稍微涣散的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颗莹润新鲜的眼珠——黎琛的眼珠——正静静地躺在黎帛的掌心,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他的呼吸顿时一滞。

好在下一秒,男人的手掌便骤然握紧,杨思光打了个冷战,倏然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不要看了,虽然已经用朱砂进行过处理,但是你现在状态不好,阳火虚弱,而且还刚好是死咒的寄主,看太久很容易再一次被它餍住。”

黎帛的声音在床侧响起,音调压得很低,听上去甚至还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杨思光能够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脖颈处层层叠叠的绷带上,想来他也已经知晓了之前在这间病房里发生的事情。杨思光又一次遭到了恶鬼的袭击。

一直到现在黎帛都感到后怕。

监控录像上,本应该在镇定作用下睡着的杨思光,却在看了一眼手机后,诡异地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在病房里逡巡了几圈后,青年竟然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就那样活生生把自己掐到了休克。

好在医护人员赶到后发现他只是昏迷了过去,咽喉部又轻微软组织挫伤,倒是并无大碍……当然在黎帛眼里,这件事情可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轻微”,至少他冲进病房探查杨思光伤势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把原本驻守在住院部里看护的几个下属都吓得不轻。

而且也正是这一次杨思光的受伤,黎帛也再也顾不得之前两人之间那场尴尬而难解的冲突矛盾,就那样若无其事重新回到了杨思光面前。

“……抱歉,我知道你看到我,可能还是会有点不舒服。”

面对杨思光,黎帛眼神微闪。

“但是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之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开你身上的死咒。”

然后黎帛便拿出了刚刚从丁小龙身上取出来的“咒根”。

“我已经拍了照片发给乔姨了,乔姨说看上去应该就是这玩意儿。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接到消息就在往这边赶了,待会她应该就能到。只要处理掉咒根,一切都好说了。”

杨思光因为脖颈上的伤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显得沉默寡言。跟黎帛目光对视时,杨思光的眼神也显得格外幽深冰凉,再不复之前的温顺和亲昵。

黎帛得承认,看到这样的杨思光,他的心一瞬间就泛起了细密的刺痛。

偏偏面上他还依旧要装成一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

“至少黎琛再也不会纠缠你了,”说到这里,黎帛长叹一口气,不自觉捋了一把头发,“吓死我了,思光……我真的没想到,明明已经派了那么多人看着你,却还是出事了。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黎琛对你的执念已经扭曲到这种程度……”

“不对。”

杨思光哑着嗓子,很轻地打断了黎琛。

他此时说话应当相当痛苦,每个字说得都格外艰难。

但他依然坚持开口道:“这件事,不太对。”

之前经历的种种撞鬼事件太过于惊悚恐怖,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其中的怪异和矛盾点。

按照黎帛和乔姨的推断,是黎琛生前执念太深,以至于时候依然阴魂不散,想要通过下死咒这种可不的方式,将身为活人的杨思光从这个世界上带走,才有了之后种种事端。

可是,黎琛每一次出现都是一副残缺不全的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残魂,却竭尽全力,不断地提醒着杨思光,他拿了不应该拿的“东西”。

之后更是化身黑狗,企图趁着杨思光不在的时候吞掉“眼珠”

黑狗死亡后,他又驱使丁小龙吞掉了咒根……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的父母没有回家,撞见了丁小龙生吃黑狗肉,到了第二天,丁小龙还会在家里吗?”

“乔姨也说过,咒根一定要在我的身上才能发挥作用。可黎琛恐吓我了那么多次,细究起来……他其实一直都是让咒根离我远点……”

“他真的是想要杀了我吗?”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只是想保护我……”

听到这里,黎帛感觉自左眼下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

“思光,你冷静一点,鬼怪说的任何话都是不可信的。人一旦死去,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仅剩执念,活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鬼怪所迷惑,扰乱了心智之后你就更难跟恶鬼对抗了。更何况你之前明明已经遭受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黎琛差点就杀了你——”

黎帛忍不住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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