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帛还记得那一天在黎琛离开后,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透过巨大的玻璃墙落进他的办公室,他依然没能鼓起勇气站起身来。

然后他又打了个电话,他让那些人换一个方式去调查了自己那位没有血缘的,名义上的“弟弟”。

而得到的结果再一次让黎帛遍体生寒。

毫无疑问,黎琛在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了其他人窥探的目光,而在坦白了一切之后,他在做事的时候也愈发显得毫无顾忌。

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黎琛在之后的种种行为,比他自己说得要更加变态,扭曲,令人作呕。

黎帛知道黎琛在杨思光的绝大多数随身用品上都装了窃听器,也知道很多时候,黎琛亲自上阵偷拍和尾随那个无辜的青年,在杨思光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贴身用品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替换掉,而替换下来的东西全部堆被黎琛亲自收藏在精心打造的“陈列馆”中。甚至就连杨思光的生活垃圾也会被黎琛精心地检查,挑选,储藏……那个疯子就像是一只已经完全精神错乱的病态恶龙,贪婪而疯狂地收集着杨思光的一切。

而一旦知晓了这些行为,当他发现黎琛利用自己业余时间的投资所得,购买了杨思光家附近的一整栋旧楼好进行偷窥时,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意外。

这就是黎琛。

疯子黎琛。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反而是黎家夫妇的表现。

他以为那么顾忌家族颜面的人大概会对黎琛的所作所为有所管教,却完全没有想到,那个老人竟然无比平静地接受了黎琛的种种行为。

就好像只要黎琛还能勉强维持住人前的基本形象,老人便完全不会在意他私下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黎帛感到了困惑,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作为所谓的“养子”他早就知道,黎家不过是一潭看似清澈实则乌糟腐臭的深渊。

但是他依然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而在不久之后,他才意外地从黎家的旧人那里,听到了些许传闻。

似乎自古以来,黎家便一直如此。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家族……

“……嘶……嘻嘻……黎家……黎家啊……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已经住进了精神病院的老人抓着黎帛的手,低声呢喃,被皱纹包裹的眼瞳早已如同那人的神智一般浑浊不清,在提及旧主时,老人眼中却依然充满了强烈的畏惧。

以及,怨恨。

“他们养了鬼。”】

老人嘟囔着,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

“他们养了鬼啊嘻嘻嘻嘻……养鬼的人就是这样的……恶鬼给了他们荣华富贵……自然也得收下足够多的祭品……”】

“他们都是些疯子。全部都是……”】

……恶鬼吗?

黎帛得承认,在老人提及恶鬼时,他确实想起了自己在地下室里曾经看到的某些东西。

虽然,他曾经以为那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幻觉……

那间地下室里空无一物,漆黑一片。

唯独在一面墙上镶嵌着一整巨大的铜镜。

铜镜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斑驳不清,即便是在灯光大亮的时候去看也只能看到一些朦胧的影子。

然而当四下无人,一片寂静的时候,那面镜子,反而会变得格外清晰。

那面镜子能在纯粹的黑暗中,照得镜子外的人纤毫毕现。

然而越是去看,就越是会觉得镜子里的人跟“自己”有些微妙的不一致。

明明只是镜中倒影而已,可“它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倒像是某种刻意的拙劣模仿。

自己当初也正是被那面镜子里的影子吓得近乎瘫痪……

那么,黎琛呢?

黎琛在地下室里度过的漫长的一年里,到底有没有想过,跟镜子里的“东西”说过话?

*

“呵……”】

*

恍惚中,黎帛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阴冷的嗤笑。

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瞬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依然坐在弟弟生前精心打造的密室之中,而不是那间他久未踏足的地下室。

然而他的心跳远比平时要快,背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该死——”

男人捋了一把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快点替已经去世的黎琛收拾残局。

就在这时,黎帛的动作顿住了。

他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太过神经质,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在了投影幕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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