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霰, 洒落两侧交错的树梢,从层叠的罅隙筛漏,明?灭之间, 枝头的梅花似披覆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霜飘动,空气里的梅香静静流淌。
沿途曲折,小径很窄,堪容一马前行。
延伸而出的花枝将要碰上她的发梢时, 被一只手拨开,惊动树上?残雪, 咯呲一声, 随即砸落在?地。
一片静谧里,偶有这样的响动。
马蹄踩进绵软的白雪里, 朝望不到的尽头而去。
曦珠抓着浓墨般的马鬃, 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地方。”他说,很平和。
她不再说话。
至此,她不想继续争执。
可在?行过一段路后?,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缰绳交给她,让她牵住控马。
曦珠正疑惑,就感到颈后?有什么温热拂过,一阵酥麻从脊骨直往上?窜。
“你?做什么!”
本就因两人共骑而贴身靠近, 又不得?不竭力平静下来的她,在?身体僵硬一瞬后?, 睁大眼,陡然愤怒。想要扭头, 却被按住肩。
“别动。”
身后?的声音比起片刻前,略喑哑了些, 隐约有喉咙滚动的吞咽声。
他稍往后?退,哼了声,“你?的头发?蹭到我了,我给你?挽起来。”
再受不了那股痒意,他直接将她乌云般浓密的发?间,那根摇摇欲坠的白玉兰簪子拔下来。
顷刻,三千发?丝散落,恰落于他的掌中。
曦珠从温泉池出来时,只随意挽了个?发?髻,本就松散,方才一路,更是被风吹得?开了,便是那几缕脱散的长发?,骚动还算宁静的氛围。
他的指腹滑过她如?霜凝雪的肌肤。
“我自己来。”
曦珠无法忍受他的一再触碰,憋着气?道。
“不要。”
他竟如?此说,语调理所应当般是他该做的。
曦珠转不过身,只能任由他在?背后?捣弄,拉着他交托给她的缰绳,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被月辉照亮的路。
他托着她头发?的力道很轻,温柔地理顺,以簪身盘绕好几圈,又贴着她的头皮,轻轻簪进去。
不过须臾,他就放下了手。
“会不会紧?”他问。
她没有应他。
他自顾自道:“那是有些不舒服了?”
说着就要再次拔下簪子,重新弄。
她只得?出声,一种颓败的语气?,“可以了。”
他就笑应了。
“那就好。”
曦珠有一种错觉,他在?反复试探她对他的底线在?哪里,也在?反复强加她对他的忍耐,让她习惯他。
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更无法去分?辨他是否真地如?此想。
但接下来很长一段路,他都没再言语。
另一种沉默弥漫。
曦珠恍惚觉得?不应如?此,倘若多?日来他不曾来信,让她想他兴许是碰到什么事了,那么此刻,又似进一步应证。
方才他是逗弄她,但隐隐地,他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感觉得?出。
曦珠犹豫好一会,终于开口问道:“你?近来是不是遇到事了?”
身后?之人半晌未有回声。路也到了尽头。
拂开最后?一丫低矮的梅枝,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崴嵬的断壁悬崖,皑皑白雪倾覆下方,高低错落间,数不清的梅花晕染出绵延百里的粉云。月亮挂在?澄澈的空中,似比在?任何地方,都更易伸手够得?。
此处,将整个?小琼山尽收眼底。
卫陵勒住马,翻身下来。
仰头看向她,道:“我抱你?下来。”
马上?,曦珠坐在?上?方,今晚第一次看清他。
他穿的是那件玄色武服,外面罩的大氅是缁色的,深黯颜色将他的神情,映托地几分?冷然凌厉。尽管紧抿的唇角有些笑地望她,可还是能瞧出是真的不高兴了。
曦珠微微愣时,已经?被他揽抱过腰身,扶住他的肩膀,带了下来。
他又探进她的袖子,牵住了她。
他的手很大,将她整只手握在?里面,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
曦珠下意识要挣开时,却听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曦珠。”
声音极低,她不由顿住。每当他用此种语气?时,总能说出让她骇然的话来。
接着就听到他说:“前些日我瞧见二哥和个?女人在?一块了。”
曦珠倏地呼吸滞住。
她看他,这张往常再肆意不过的脸,此时却颇为?烦躁,浓眉也紧锁着。
卫陵闷道:“我这几日让人去查,今日才得?知那个?女人叫俞花黛,是二哥五月办差回京时,从淮安府带回来的,如?今就安置在?西四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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