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王夫人正与国公夫人说话,听到外间侍立的丫鬟朝里道:“表姑娘到了。”
她看向红漆门处,就见走进一个年岁约莫只十四五岁的姑娘,打扮素净,也掩不住扶柳身姿,再瞧那张脸,虽明艳有余,却因面庞微润,眸子微弯蕴笑,倒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
隐约在哪见过。
跨步进门槛时,走姿也十分落落大方。
“姨母。”
曦珠先向姨母行礼过,才转向旁侧,微微低头道:“曦珠见过王夫人。”
愈近,王夫人忽地想起来,原是半个多月前,她去嫁妆里的香粉铺子看账册时,见着来商定香料的藏香居掌柜要离去,旁边多个长相不俗的姑娘。
后来听铺子的人说起,那姑娘如今是藏香居的东家。
再想起方才国公夫人说起她的身份,家中在津州从海商,不幸父母亡故,才不得已来京城投奔。
这两桩事连在一处,王夫人明白过来。
她笑地眼角皱纹起来,“这样的容貌,难怪我觉得熟悉,那时我只远远看你一眼,都还记到现在呢。”
“我先前见过你,藏香居现今是你管着?”
这话一出,曦珠抬眼看向她。
王夫人将那日的事说了。
曦珠却记不得见过,仍微微笑着颔首道:“是。”
下刻,自己的一双手便被握住。
王夫人将小姑娘的手轻合在掌中,慈言道:“我听国公夫人说是你让人及时去若邪山,王颐才得救,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来的匆忙,只好先将这个镯送你,还望你不嫌礼轻。”
话落,便将出嫁时戴的白玉竹镯褪下来,顺到了那只白皙细嫩的手腕。
她左右看了看,笑道:“瞧,这镯很衬你。”
曦珠看出镯子的玉质难得,慌乱缩回手,想将镯子还回去。
“王夫人,我不过是说两句话罢了,都是姨母让人去的及时,王公子才得救的。这镯贵重,我不能收。”
王夫人却不肯让她还,转头看向国公夫人。
杨毓跟着出声道:“曦珠,收下吧。”
她是知晓王家有多看重王颐的,这镯收下也算个人情物件。
因侄女还在孝期,杨毓不便带她去宴会,也不能结识这京城的诸位夫人。但等孝期满了,杨毓打算在京城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以后和公府往来也方便。
王家欠下这份情,兴许侄女会用得上。
曦珠在姨母的劝下,也不再多说,只得行礼道:“多谢王夫人。”
王夫人轻拍她的手道:“是我该多谢你才是。”
她是越看曦珠,越喜欢。
等回去的马车上,她和儿子提及此事,以过来人几十年的眼光,边笑边说:“那小姑娘不仅长得好,瞧着性子也好。”
王颐原还在想卫陵的那句问话,到最后他也只说:“自然不是。”
初见而已,他就说出心悦的话,未免太过轻浮,对姑娘家也不够尊重。
但当下听到母亲的话,再见母亲空了镯子的手腕,王颐又想起那时见到的人,觉得天真的热起来了,弄得人心也燥。
他还是第一回 见着一个姑娘,挪不开眼的。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王颐掀开车帘一角,看向街边热闹来往的店铺,不断默记着藏香居三个字。
微风抚平面上红意,他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
卫陵因臂膀有伤,被看管在破空苑中,一日三餐都送到跟前。
起身一气喝完当归鸽子汤,又将肉啃吃掉,等残食收拾去后,他擦净手,将帕子撂开,重新躺回摇椅,仰面望着密密匝匝的梨树叶子,热光从浓荫罅隙漏下斑点,浮在眼上,刺了下,他侧过脸,睨到阿墨。
“待一旁去,别在我眼前立着,倒显得你在看我坐牢。”
阿墨觉得委屈,却不退一步。
“三爷就体谅体谅小的,国公夫人让我看着您,若您再跑出去,是真的要将我卖了。以后谁还给三爷跑腿,谁给三爷尽忠,谁给……”
“行了行了。”
卫陵不耐烦起来,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道:“我这样子怎么出去?”
阿墨可不敢辩言:哪怕您只有一条腿,要是想跑,谁也拦不住啊。
他也没站了,找个犄角旮旯地蹲着,让三爷眼不见心不烦。
清净了。
卫陵转头阖上眼,躺着睡觉。
没过会,脑中却冒出一个时辰前王颐的话,说是不喜欢表妹,可那样子又不像,那到底是不是?
但想到这,卫陵就觉自己奇怪,怎么想起这事了?
他才见过表妹两回而已。
第一回她见着他就难过地很,连句话都没和他说。
第二回更是隔的远远地看了眼,也还是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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