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卫陵的生辰。

十八岁。

他现在大抵不在府上,而是在外头哪处。

从回到所有后事的起始,她不再像上辈子,时刻想得知他的去处。

也许是这个年纪的他不受束缚,喜好玩乐。连姨母他们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但她心里明白,其实是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若是再见到他,自己能平静地看他,与他说话吗?不再像第一次的落荒而逃。

不知道。

只能顺其自然……

似乎想了很多,似乎也没有,最后整日忙碌的疲惫终究让曦珠闭上了眼,陷入了梦乡。

*

五月底。

院角的老石榴花开大半数,橘红缀在浓绿间。

镇国公府二爷办妥户部给的差事,返回京城。这回没像之前遣人先到公府通信,因此当门房看到他回来时,先是呆了呆,就赶忙跑去告诉各院。

卫度先去正院见母亲。

杨毓拉着他看半晌,感叹说是瘦了,又问此次差事可都好,接着就问可用过午膳了,怎么没先来信说要回来,也好让人备好饭菜。

卫度恭敬地立在母亲身前,一一回过亲切的问询,末了道:“今晚要和几个同僚到外头吃酒,母亲不必劳烦人准备家宴。”

待从正院出来,他便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外头卫锦正拉着卫若的手,遥遥地朝他看过来,喊道:“爹爹!”

卫度快步上前去,到跟前时,两个人儿扑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住他的腿。

软乎乎的。

卫度笑着弯腰,将女儿和儿子分别抱在臂弯中,问道:“想爹爹没有?”

卫锦搂着他的脖子,很用力地点头。

“想。”

爹爹总是很忙,很少陪着娘亲,也很少陪他们玩。

卫度又看向只眨巴眼看他的儿子。

“阿若呢?”

卫若见爹爹问他,才奶声奶气地道:“想爹爹。”

卫度抱着两个孩子走了好一段路,要到正屋前,才把他们放下,对卫锦道:“爹爹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好些玩的,阿锦带弟弟去玩。”

身后的仆妇上前来,带着孩子过去。

卫度掀开竹帘子,走进屋里。

绕过山水绣屏,便见靠窗的弥勒榻上有个美人靠在引枕上。

窗外的光映照在她清冷的面上,听进来个人,都未抬眼看一看,只顾着看手里的书,神色始终淡淡。

卫度走到她身边撩袍坐下,整了整袖摆,问道:“看的什么书?”

孔采芙这才抬眸看他。

与嫁给他时相比,此时的他无疑更加清俊,即便是笑,自有冷意在其中。

她将书拿与他看。

是本诗册,纸皮泛黄,不知哪里寻出的古籍。

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又是次辅,自幼便独处书堆中,性子虽孤僻些,但学识不比男子差。

两人刚成婚时,时常探讨诗词歌赋,或是清谈,有时忘了时辰,直到丫鬟来说,才惊觉半夜。

可后来他忙着朝廷的事,不仅少与她相处,就连这等风雅书物也少看。捧在手里的,多是公文制册。

卫度随意将书扫了两眼,便又递还给孔采芙,正要说这晚他不在家用膳,就扫见炕桌上摆着一张薄纸,上面落了字。

字迹清正端雅,却不是她的。

卫度拿起看,是首写端午的诗词。

起初只粗看,并不放心上,待看完,却觉写得绝妙,不禁问道:“这是谁写的诗?”

孔采芙道:“是你姨母的郭家侄女。”

“怎她写的诗在你这里?”

孔采芙这才将那日婆母要给三弟相看的事,简略说下。

“我是见这诗好,才拿回来。”

卫度思索一番,然后皱眉问:“母亲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中了?三弟那里呢?”

他也知道从去岁起,有人想要嫁女进公府,不想那个趋炎附势的郭姨父也打起这个算盘来。

孔采芙低眉又翻过一页书,道:“母亲那里我怎么清楚,至于三弟,他都未去,只约人击鞠去了。”

她不看卫度神色,话语冷淡。

“这是母亲和父亲该操持的事,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也想管三弟的婚事?”

不出口罢了,一出口总能说中人心。

卫度便笑,道:“你也知令筠家有个妹妹还未嫁,开年时他就有意向我说起三弟的婚事。碰巧今晚有个酒局,他邀我过去,不定说起这事。”

孔采芙看着书,一边推敲用字,一边道。

“三弟的婚事你最好别管。”

卫度不置可否,见她没其他话说,叫丫鬟来服侍更换衣裳,就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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