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出发前,司机拧开车载广播,挨个调试频道。
沙尘暴过后,不知哪个无线基站损坏,不仅通讯设备无法连接,车载广播也始终没有信号。
“呲呲呲”的电流声中,副驾边揿下车窗,边不耐烦道:“别试了,吵死了。”
“试试呗,万一有信号呢?”司机说道。
“这都过去几天了,你哪天收到过信号?”副驾掏了掏耳朵,催促:“赶紧走吧,等会温度上来,又热得干不了活了。”
这倒也是。
正逢酷暑,白日里,沙漠的地表温度最高可达七十多度,可作业的时间十分短暂。
他没再浪费时间,调小音量,挂档出发。
越野车的扭矩大,马力强,一脚油门下去,了了一个惯性,险些扑倒。好在她身前的油桶比较扎实,扑撞缓冲下,除了发出一声极小的磕响外,没再出现任何意外。
离得最近的后排乘客倒是听见了一些动静,他边回头打量边嘀咕:“刚什么声音,你的工兵铲放好了吧?”
另一个人头也没回:“是油桶吧?别大惊小怪的。”
见没发现什么异状,他回头,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诶,昨天老魏家的是不是去找你了?”
司机“嗯”了声,苦恼道:“昨天我刚回去,饭还没吃呢,老魏家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我堵宿舍门口了。问我这路什么时候能清出来,人什么时候去救!非要我给她个准话。”
副驾往中控台歪了歪身子,问:“那你怎么说的?”
“这我怎么给准话?按无人机传回来的图像看,研究院到基地的路基本全埋了。信号又中断,我既没有车的定位,也不知道车最后失联的位置在哪。这沙漠这么大,我上哪找他们去?”司机无奈道:“总不能和人直接说,我这没办法呀,只能清一点算一点。况且都过去四天了,要不您先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挑事嘛!”
“可千万别啊。”
“最近基地气氛紧张,大家都担心被困死在沙漠里,一个个忧心忡忡的。这万一起了口角,跟往油桶里扔火星子有什么区别?”
“老方前阵子还叮嘱我呢,让我们说话注意分寸,避免冲突。”
车内七嘴八舌,讨论不休。
“不过我感觉,也就这几天了。”司机单手握着方向盘,微微倾身,拿起搁在车门后的矿泉水:“研究院和应急部门肯定早收到消息了,这么大的沙尘暴,基地又失联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出事了,这肯定得有搜救措施啊。外头这么多人,一起使劲,不出三天,保管恢复通讯。”
他话音刚落,刚够到手里的矿泉水瓶一滑,脱手而出。他矮身去捞,一不留神,车轮偏了几寸,冲着沙坡一头栽下。
车轮空了一截,失重感将人抛起又扔下。车内一片惊呼声中,司机慌忙握紧方向盘,控制车速。不料,车还没减速,车前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人形障碍物”。
司机惊得心脏一抽,眼皮狂跳,他猛的一脚,踩下刹车。
后备箱顿时“咚”的一声,了了后脑勺磕着椅背,脑袋跟被开了瓢似的,声音清脆。
她不敢出声,连忙捂住脑袋,缩在防风布下,疼得龇牙咧嘴。
车内一片兵荒马乱。
后座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起疑道:“我就说后面的声不对吧,这是油桶?”
“听着确实不像。”另一人大胆揣测:“难不成谁做好事不留名,偷偷往后备箱里搁西瓜了?”
“……”
做好事还是浪费粮食呢?这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不得把瓜磕烂了?
浮屠王塔在古南啻国,是十分重要的地理坐标。它地处南啻国商贸中心,是旅人、客商以及各派各宗佛教信徒慕名前来朝拜的宗教象征。
研究院在修复南啻国城邦遗迹时,考虑了日后开放展览的可能性,延续旧址,将浮屠王塔作为整个南啻遗址的中心,修建道路。
既作为必经之路,裴河宴出塔后,便只需站在路边等着车辆经过。
岂料,人倒霉时,就算在广袤到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也能险些发生车祸。
司机控稳车辆后,仍旧惊魂未定。
他看着站在车前,面无波澜一派镇静的少年,艰难地吞咽了一声。
真是邪了门了!
这沙漠里除了沙子,连只蝎子都钓不出来。平日里,他就是闭着眼睛开,都碾不到一只蚂蚁。今天就拿瓶水,险些车毁人亡。
副驾回过魂,捂着扭到的脖子,满脸痛苦:“你这车开的,急着送我去黄泉啊?”
他嘶嘶抽着气,余光瞥见车外站着的僧人,立刻“哎呦”了一声:“这法师是来超度我的吗?他这么年轻,业务熟不熟练啊!”
后座刚好有人认识裴河宴,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嘴是真晦气啊,你睁大眼睛瞧瞧,看人脸不脸熟。”
副驾凝神看去,这一瞧,头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差点全部起立:“你没撞着人家吧?这可是院长的宝贝疙瘩,你要是给磕着碰着,你这饭碗赶紧砸了吧。”
司机本就理亏,闻言,天都快塌下来了。
他赶紧下了车,嘘寒问暖:“小师父,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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