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源的兄长陆昭然在龙脊山剿匪大获全胜,抓捕六百余众山匪。作为主理人,他需同当地官府进行善后处理工作,决议将五百众罪名轻者直接发配蕲城采石矿做苦役,剩余百余名主犯由其弟陆流源率领一队将士先行押运金陵交由刑部审判。
此前岭南大水导致大批难民沿路乞讨,朝廷在金陵城外设立粥棚救济。难民人数众多,每日粥量有限,供不应求,争抢斗殴不计其数。衙役有时难以管辖,只能暴力执法,某些难民为填饱肚子,打破头皮也要硬上。
从龙脊山入京需两日路程,恰好救济的粥棚摆在陆流源押送山匪的必经之路。他之前已派人向京兆尹打好招呼,山匪数目过多,军粮有限,让京兆府多做一日粥品,让山匪与难民同食。山匪由军队看守划分界限,不会有交集。
日中放饭时,两边在陆家军的看管下有序领粥。领粥过半,排队的难民群中有几人忽然争执推搡起来,很快演变成队伍后半段近五十名的难民都在参与互殴争斗。发粥的几名衙役根本驱散不开,陆家军有严明纪律,为了防止山匪趁乱逃走,陆流源没有让军队插手,自己单独去帮衙役整顿秩序。不曾想难民群打架愈演愈烈,甚至与旁边排队的山匪群打混在一起。这下原本看热闹的陆家军不能不管了,纷纷去拉开两方队伍,正一团乱中,有几名山匪想趁乱逃走,也开始发生暴动。
平日里被父兄保护很好的陆流源哪见过这种数百人的混战暴乱场景,他站在高处大声喝止几声根本不管用,难民群、山匪群斗殴人员太多,又不能真刀真枪的就地处决,军队和衙役一时难以制服双方骚动,眼看着场面混乱即将失控。
突然,一只短小弩箭射中了闹得最凶的一个难民眉心正中间,他瞠目应声倒地。周围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齐刷刷地再次射来一批弩箭射中最先闹事的那几人。难民和山匪在惊吓中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跪地求饶不敢再动。
有胆大者偷偷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只见放箭的四名黑甲侍卫中间一名白狐大氅的女子傲然收起袖中贴臂袖弩,踱步穿过人群,坐在陆家军那名年轻主将坐过的椅子上,冷眼睥睨着他们这群暴徒。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冷血眼神,让他心底发寒,只觉自己像卑微的蝼蚁。
秋知恩第一次见到杀人场景,还是离她身边最近的元嘉钰所射杀。她惊惧地看着难民额间被弩箭射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大脑一片苍白,冷汗从脑后席满整个背脊,双腿被震慑得瘫软跪地。幸好她一手强撑着元嘉钰座椅把手,不至于整个人瘫倒。
元嘉钰瞧向她,嘴边斜出一抹瘆人笑意:“韩娘子此刻是否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可是怕了?”
秋知恩咬牙强逼自己打起精神,双手颤巍巍撑地艰难起身:“不不不......知、知恩还……好……”
“你应当要怕。”元嘉钰眼神一冽,“韩娘子最好记住今日的害怕,惹恼本宫的下场,只会比这更惨。”
狐假虎威后面永远要跟着伴君如伴虎,她要让秋知恩记住,自己能给她脸面荣耀,若不安分,她也能轻易收回杀之。
秋知恩明白她的警告,自己从未想过要与元嘉钰作对,这个女魔头她斗不起,更不敢斗。她只想过平淡的生活,从不想伤害任何人,可如今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警醒自己,日后有一日她或许也会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被这位女魔头逼着出手伤人。
想于此,她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恐慌直冲胃部想吐,又不得不掐住手心压下恶心,将头埋得更深:“是是是......”
陆流源本意只想平息双方暴乱,没想过要取人性命。无论是难民或是土匪,再争斗总不至当场诛杀,有什么过错皆有京兆尹审判后处罚。
她元嘉钰凭什么说杀人就杀人?!
陆流源怒气冲冲地从人群中穿行走到元嘉钰面前:“你、你怎么……?!”
元嘉钰压根儿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不必谢本宫,你方才那般窝囊举动传出去,对本宫也无益。”
“你你你……!”
“连这点暴动都镇压不下去,真是给勇武将军府丢人。”
被元嘉钰连堵话两次,陆流源气得眼睛直冒火星:“本大爷爱怎么管怎么管,再怎么着也比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强!他们只是些饿了很久的难民想要吃饱饭而已,你就因为这点小事问都不问就把人杀了,真是残忍至极!来人,把这个草菅人命的元嘉钰给我抓起来!”
他发出命令后,身后却无人敢动。
元嘉钰满脸带着挑衅的笑,静静看着他“表演”。
陆流源见手下部队无动于衷,回首吼道:“你们都聋了吗?!”
莫说陆家军,整个大胤,谁敢招惹靖和公主啊。
副将葛大生硬着头皮上前对陆流源小声道:“二公子,这位可是靖和殿下,属下们官职卑微,实在没有权利缉拿正一品的嫡长公主啊。”
“你……!”陆流源被话噎得一口闷气堵塞胸腔。
元嘉钰火上浇油又往他胸上“插”一把刀:“陆流源,你行不行?本宫还等着去陆家军营一日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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