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后,众人就都放开了,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
入秋的夜晚带了几分凉意。站在飞云台上感觉更加明显,虽然风不算太大,但它总是丝丝缕缕地偷偷往衣袖里钻,温一阵凉一阵的也不太好受。
好在寇韫事先备好了薄氅,披上之后能挡去一些顽皮的风。
本来以为吃完饭,宴席差不多就能散了,结果被告知还得再看一场烟花雨。对此,她表示并不是很感兴趣。
因习俗限制,这烟花需要在特定的时辰燃放,她们便只能等着。
两位公主年纪小不能饮酒,便自己往酒杯里倒上茶水,装作大人与小同窗们互相敬着酒玩儿,聊得不亦乐乎。
她们的皇帝兄长倒是过了饮酒的年纪,但却是个三杯倒的量。三两杯下肚,那小脸就红成了猴屁股,朝臣也就不敢再往下劝。喝了酒热了身子,话也变多了,逮着自己的小皇后就开始一阵胡言乱语。
他们的几位皇叔也不甘示弱。平时只有夏侯朝这个老幺待在京都,他们三年五载也见不着一面,几人便将夏侯朝围在中间,一顿叙旧。那话要是正经说起来,都得说上个三天三夜。
寇韫则颇有先见之明地提前远离了“战场”,自己一人站在石栏边上消食。
不过,周围成群结队,独她孤身一人,看上去的确是有那么些凄凉。
于是,寇韫心想,下回要是再接到什么游园赏花的邀帖,她一定得去瞧上一瞧,高低也给自己找上一个能说话的小姐妹。
正当她提前物色目标的时候,却有人自己送上了门。
“久仰王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非同凡响。”
来人的声音不似她的容貌那般妩媚,反倒是娇娇软软的。
是那位异国小钩子。
先前看这位小公主的眼神,寇韫就觉得她估计是想要找自己切磋一番,便特意给她创造了机会,没想到人还真的来了。
“湘然公主。”
寇韫转过身之前,就已经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微笑对于她来说易如反掌,她还能保证笑得毫无瑕疵,让人看不出一丝敷衍。
“王妃还知道本宫?”
入席的时候,内侍都唱名了,不想知道也不行。
但李湘然看起来很是诧异的模样,那双带了钩子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得更大了,柔若无骨的小手试图勾住寇韫的臂弯,却被她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给躲开了。
她发现,自从她来到云姜,遇到的人都异常热情,总让她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
“公主的才情冠绝庆阳,寇韫早有耳闻,也一直想要与公主结识。”
别人都在夸她的相貌,她就偏要赞她的才华,以此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果然,李湘然的小钩子弯了弯,似乎很是受用。
“王妃谬赞,倒是本宫才确实是盼着与王妃相识。幼时便听闻了王妃的事迹,实乃当世巾帼豪杰,本宫可一直将王妃视为榜样,一刻都不敢松懈。”
眼看着寇韫就要被她的“巾帼”、“榜样”这些华词给捧得忘乎所以,这人突然就来了一个急转直下。
“却不曾想,本宫期待已久与寇将军的初次会面,竟然会是在云姜。”
她将称谓换了,表情也从崇拜转为了怜悯。
寇韫却是把玩起自己的袖子,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皮,“可不是嘛,世事无常。”
“真是可惜了,寇将军若是生在我们庆阳,定是会被当做神明供着的,怎么也不会轻易被丢来甩去。”
她实在是好奇,这些人是不是都上过同一堂课,这挖苦人的话术,怎么听起来都相差无几。
只不过,她们家的玉兰酥,明显要比这个小钩子更讨喜一点。
“公主过奖,我只是打架在行些,倒是不敢攀比神明的。”
小钩子本来是看准她细嫩的脖子来的,不曾想她云淡风轻地就给撇开了,这下又僵在了半空中。
她是这个意思吗?
李湘然以为寇韫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才勉强接下的话,于是又将意思挑明了些。
“说白了,就是你们伍周皇帝太过废物,才让寇将军这么一颗明珠蒙尘,落到了如今这个仰人鼻息的境地。”
齐绍啊齐绍,你说说你,这个皇帝做的,走到哪儿都要被人骂上一句。
不过没关系,反正骂的不是她。
“公主以为,咱们的处境有何差别吗?”
被自家兄弟围在中间的人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她精准地捕捉到,旋即回过去一个浅笑。
“公主莫非忘了,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何方土地?”
李湘然是因何来的,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大家都是秋后的蚂蚱,比谁蹦得高有什么意义。
“本宫是奔着两国交好而来。”
死鸭子嘴都还硬呢,她显然觉着自己比死鸭子强上一些。
“王妃也不必太过激动,本宫只是见你龙困浅滩,无法施展抱负,替你感到惋惜罢了。”
李湘然倒也能忍,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却依旧能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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