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爬到岸上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瘫软在地上。
刚才在沼泽地里的一番恶斗,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最危险的是后背和胳膊被谈阔疏的泣血梅花指刺中多下,虽避开了要害,但是流血过多加上气力不济,现在随便来一头豺狼都能要了他的命。
豺狼终没有出现,却远远听到了马蹄声,梁栋不及躲避,勉强往路边翻了个身,将身子埋在一堆干草里,只能祈祷这个时候来得不是敌人,否则他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五六个少年端坐着马沿着道边不急不缓地驰来,这几个少年都披着面纱披风,穿着江湖中最时新的对襟窄袖曳撒服,肩上背着系着艳丽流苏的长剑,座下骏马一根杂毛都没有,一看都是富家弟子,此刻都脸上挂着笑容,像众星拱月般围着一名青衣俏丽少女,那少女面色冷傲,嘟着小嘴,俏目含嗔,不理旁边这几个少年。
青衣美少女骑到梁栋的草堆附近,打马停住,娇声嗔道:“前边传来消息,我们天地盟已经将大宋门击溃,这么大的事,想想都热闹,爹娘凭什么不让我参与,真是气死人了。”
这几个骑马的倜傥少年都微微笑着,其中一个白衣青年“吁!”的一声,牵缰绳停下马头,轻声道:“小师妹,掌门师伯派我们找那小飞贼,我看我们这差事的难度更大,这么多天了,黑白两道几百人把这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个贼影。你想想看,多有趣味,多有挑战!”
青衣少女轻哼一声,故意瞪了他们一眼,娇声道:“亏你们号称龙章五子,每天吹自己如何厉害,现在却连个贼影都摸不着,真不好玩,早知道还不如让小吴陪着我爬山好了。”
一个体型略胖的黄衣服少年,擦了擦额头上汗,笑眯眯道:“吴师弟另有事,小师妹莫生气,那飞贼无非是躲在暗处等着秦渡厄来接他,他若敢冒头,以我们师兄弟五人的武功,必手到擒来,到时候让小师妹跟他过两招耍耍,听说小师妹的碧落七剑,已经有了掌门师伯的四成功力了?”
青衣少女脸上浮现得意之色,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格格笑道:“周师兄,我爹的四成功力不见得有,对付那个小毛贼应该绰绰有余了。临下山那晚,我和小吴对了几招,嘻嘻……杀得小吴落花流水,小吴对我佩服得不得了。”
“哼!”一穿紫色棉服、年龄略小的少年,神色颇为不屑,尖声细嗓子道:“吴齐樾那两下三脚猫功夫也配和雪儿对剑?这小子仗着他爹是江西参议,一入门就拜了掌门大师伯为师,半年多了,连套云龙剑法都学不会,我看他来拜师,就是为了……”说到这,偷眼往那青衣少女脸上望去。
那青衣少女被他看得粉脸布满红晕,把小嘴一撇,娇声嗔道:“魏齐皎,为了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那叫魏齐皎的少年脸一横,气哼哼道:“为了什么,雪儿你心里清楚,吴齐樾那小子自从入得我门,我看他天天在你屋前来回过,一双贼眼只盯着你门口看,心思哪有在练剑上?”
白衣青年旁边一面相凶悍的蓝衣少年,傲然吹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剑,哑着声道:“我管他心思在哪,等他学艺满一年之期,碧落池前比学时,我蓝齐龙要看他的本事!”
另一个黑衣壮实少年摇摇头,抱剑长吁一口气,闷声闷气道:“那小子哪有什么真本事,我看他心术不正,油嘴滑舌,他要是敢对小师妹有任何非礼行为,我这把剑可饶不了他!”
那少女脸更红了,却叹了口气,道:“蓝师兄、蔡师兄,小魏子,吴师弟学武底子是差了点,但他一个官宦公子,肯来我们龙泉宫虚心学武,这份诚心实属难得,我爹常说,心诚志坚事必成,你们可不能欺负他。”
矮胖的黄衣服少年笑咪咪道:“谁敢欺负他,吴公子的爹是江西四品大官,龙泉宫几百个弟子将来想在官府做个捕头、军头什么谋些出路,都须仰仗他爹出力保举。”
青衣少女看黄衣矮胖少年说话时脸上虽笑,嘴角尽带嘲讽之色,知道这“周师兄”也对祝齐樾不满,她摇摇头,叹道:“我爹爹一向清新淡泊,最不喜名利纷争,如今为了龙泉宫的出路,还需委屈爹爹车尘马足、为阿时趋俗所累。”说着她竟俏目微红,脸色泫然欲泣。
那五个少年互相对个眼色,黄衣少年先哄道:“小师妹别难过,都怪我周齐路没出息,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让小师妹关心我的出路,真是又感动又觉愧对师妹。”
魏齐皎甩甩马鞭,笑嘻嘻道:“确实该怪二师兄,当初我们成立龙章四子时候,二师兄非要插进来滥竽充数,我们四子成了五子,因为这,被裴齐风他们四个时常笑话我们是“人多体重”,再不肯和我们比剑。”
白衣青年抿着下颌处刚长出来的淡须,微微笑道:“裴齐风他们个个俗不可耐,偏不害臊给自己取名叫玉山四秀,周师弟使出一招铺天盖地,不管不顾压上去,保准叫他们玉山将倾,再压死几个卫玠。”
那青衣少女听他们说得有趣,被逗得格格笑,这几个少年也哈哈大笑起来,少女冲那白衣青年娇声道:“徐师兄,你带得好头,你们几个都学着油腔滑调,该叫龙章五宝才对!”说罢甩鞭夹马就要再走。
那少女的马一直在梁栋身边低头啃着野草,此刻一喷鼻,把旁边的干草都喷飞了,露出一个浑身血污的、披头散发的“女人”来。
那青衣少女措不及防,“呵”地一声惊叫,慌打马退后几步,其他几个人赶紧围过来,都看着躺在草堆里的梁栋。
那年龄略大点的“徐师兄”皱眉看了看,松口气道:“师妹别怕,这可能是个遭强盗打劫的女子,只怕是已经断气多时了。”
周齐路摇摇胖脑袋,叹道:“白骨已枯沙上草,家人犹自寄寒衣,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姑娘,孤身一人在这深山密林里遇害,可惜了。”
魏齐皎看这“女子”长得健壮,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打马退后了一步,道:“好好女子不在家呆着,孤身上路,被害是迟早的事,我们除了叹息一声又能奈何,走罢!”
青衣少女略看了看,小嘴一抿,嗔道:“我们学武之人,本就该救死扶伤,我看这姐姐胸口仍有微息,也许还能救得过来。”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小瓷瓶来,掷给魏齐皎,娇声道:“魏齐皎,你们且喂他服了本门的紫雪七厘散看看。”
魏齐皎接过小瓷瓶,不情愿下马来,又看了看满身是血的梁栋,心生厌恶,转头笑着对周齐路道:“周师兄,你过来帮我一下。”
周齐路连连摆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师妹钦点你,是给你机会增些福分,其他人真不便插手。”
魏齐皎心中好笑,扬起下巴对着他,假装正色道:“你刚才吟得两句好诗,此刻天地动容,附近的神鬼都为你哭泣,全动了恻隐之心,这天大的福分机缘你不来插手谁还能插手。”
青衣少女看周齐路想推脱,脸色不悦道:“周师兄,你就帮一下魏齐皎么,小魏子年轻,还不曾做过这事,你当师兄的怎可袖手旁观。”
周齐路无奈,慢吞吞翻身下马,却对青衣少女摆摆手道:“我看这女子受伤太重,只怕服了我们的救命宝药也不行,若救不活,我两个便找个地方葬了她罢,你们可先到驿道上找个茶亭等着。”
姓徐的大师兄把马头掉转,柔声劝道:“走罢师妹,葬人也需费些工夫,柏齐生和吴齐樾只怕已在前面等着我们,齐路办事最稳妥,我们但行好事,能不能救得活就看这姑娘造化了。”
青衣少女被魏齐皎几句“神、鬼”之语说得有些害怕,不敢再看这满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女子”,便和其他三人打马前行,略走远些才回头娇声道:“周师兄、魏齐皎,若是救不活,好好葬了这姐姐便罢。”
周齐路和魏齐皎都朝小师妹微笑而立,双手交叉放胸前,打个本门“你放心罢”的手势。
待青衣少女和几个师兄走没影了,周齐路跳起来,手作拳欲捶打魏齐皎,早被魏齐皎跳身躲过,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这两人也不忙着救人,周齐路咬咬牙,冷笑道:“齐皎,你刚才也听到了吧,现在小师妹开口闭口都是吴齐樾那小子,那小子又什么好的,仗着他爹是江西的大官,投到大师伯名下,学武真是狗屁不通,真不知道大师伯是看上他哪一点了。”
魏齐皎轻吐口唾沫,以示鄙视,道:“师兄说的极是,我有天晚上路过碧落池,看见小师妹和吴齐樾那小子在练剑,两个人边练剑边聊天,吴齐樾这小子心思全不在剑上,古树盘根、翻身探果、仙人指路这三招使得极为轻佻下流,和齐嫣的脸都快贴上了,可惜齐嫣天真善良,还被逗得格格直乐。”
周齐路气得脸煞白,冷声道:“齐嫣也恁不知自爱,这么晚还和人练剑!竟不知道避嫌!”
魏齐皎把手中药瓶掷了两掷,埋怨道:“小师妹就是菩萨心肠,师父师伯他们熬这紫雪七厘散颇费心血,本是给我们出门遇险救命用的,给这半死不活的村姑吃了岂不可惜。”
周齐路皱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梁栋,摇摇头道:“此女皮肤尚白,就是身长骨壮,必是附近大户人家的粗使丫鬟,想是回家省亲随身带了几两财银,被强盗谋财害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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