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裙夫人脸色不变,“哦”一声,道:“鹞小侠还有何好的提议或者条件?”

梁栋揉揉后脑勺,道:“不是,我是在想,在下只是江湖上一飞贼,向来居无定所,浪迹飘摇,就好像这船一样,过得了这重山,不知停在哪处岸,怎敢蒙夫人厚爱以两位佳人相许?不若夫人就当放只野狗般放了在下,等在下异日谋得一份重礼,必登门拜谢。”

罗裙夫人听了也不生气,她微微一笑,道:“鹞小侠,不急,从此水路到我大宋门,还需坐船走个半日,我等你慢慢想明白了。”

船那边传来云儿的冷哼一声,道:“夫人,我嫁谁也不会嫁给这小贼。那财宝有什么好的?我们大宋门没有它,日子虽不富裕,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罗裙夫人脸色一沉,眼中颇为恼怒,却没有出言责备,而是低声叹道:“云儿,你们不懂,若你们将来到了我这年龄,就会明白一些事了。”

彩儿低低声道:“云儿,你又惹夫人生气了,我们两个一辈子谁也不嫁,就陪在夫人身边,夫人老了,我们几个青灯黄卷作伴,也不孤单。”

罗裙夫人一怔,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无语。

这时船速略缓,前方又传来那沧桑老者的声音道:“门主,大家小心了,后方有船追来,怕是来者不善。”

罗裙夫人站起身来,蹙眉向后望去,梁栋也勉力坐起来向后看去,果见一艘矮蓬扁舟,顺着风向他们快速追近,奇怪的是船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孤零零的黑鸟不时在水上低空略过,又停留在空荡荡的船篷上。

罗裙夫人面色显得凝重,她沉声道:“极可能是天地六盟的仇人!所有船只,排成环形,大家小心那船板里埋有火药!”

刚才发话的沧桑老者,却是昨晚站在罗裙夫人身后的一浓须乱发老人,他从腰后拔出两把刀来,沉声道:“最好是天地六盟那些奸人,我今日要大开杀戒了!待我先下水去看看船下有何古怪。”

罗裙夫人忙拦住他,沉声道:“萧悲大哥,等船靠近些再让萧逢时下水看看,敌人以空船靠近我,必有阴谋,或妄想分散打击我们的实力,你坐镇指挥要谨慎些!”

叫萧悲的那老者“嗯”一声,环顾两岸四周,扬声道:“此处河道变窄,敌人或预先在岸边设有埋伏,再以空船载着火药爆炸物袭击我们,须小心了。”

这十几个船迅速调转方向,结成环形,船头向后,缓缓停在河上,当头的却是那萧悲所在的小船,他双刀成十字在胸前,傲然屹立船头,萧垓下、赵鸿沟、赵瞎子、卖柑橘汉子、赵婆婆、牛大叔等大宋门的高手都站在各自的船头,其他人都凝神戒备,云儿和彩儿都拔出贴身短剑来,伏在船板上,气氛颇为紧张。

梁栋凝目看那船舱里空无一人,偏偏船速驶来颇快,知道那萧悲说得没错,若有敌人,必是伏在水下,以高超武功和水性,推着船身前进。

身旁的彩儿贴在梁栋耳边,柔声道:“你别怕,再凶的敌人,也不是我们大宋门的对手,悲、愤、仇、恨四位伯伯很厉害的,我和云儿也会一直保护相公的。”

梁栋被她软软的嘴唇靠着自己,呼出的热气一吹,心里又痒又是感动,有些后悔刚才拒绝了赵夫人的美意,他差点握住彩儿的柔荑,告诉她们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们。

云儿转过头来来扫了梁栋一眼,冷笑道:“彩儿,你看他那双贼眼,像是害怕的样子么?你这么关切他,他可没答应做你的相公。”

彩儿脸一红,低头不再说话。

梁栋刚想帮彩儿说话,先前那推着柑橘车的薄刀汉子已喝道:“大宋门萧逢时在此!天地六盟的奸贼滚出来罢!”持薄刀从船上跃下河心,如鱼般潜入水下。

其他船上的人都屏气息声,察看水下有什么变化,不一会儿,萧逢时从水里露出头来,摆了摆手,又爬到船上前后看了一周,把中间的船板撬开检查了番,再冲这边摆摆手,扬声道:“门主,怪事,鬼影都没有,就是船上的气味有些臭。”

话音刚落,船队这边人都脸色大变,齐叫一声:“小心背后!”

萧逢时身后的船下河水里“倏地”伸出一只胳臂,刃光一闪,一柄类似鱼肠锥刺的利刃刺入了萧逢时的左腿,血光迸出来,萧逢时痛哼一声,单膝跪倒在船板上,右手的薄刀反手削向那只胳臂。

那只胳臂一击而中,迅疾隐没在水下,薄刀削了个空,萧逢时也是条硬汉子,强忍着剧痛爬到船中间,手持薄刀四处环视水下,鲜血从他裤子上汩汩涌出来,片刻就流到了船板上。

大宋门其他船上的人纷纷怒喝着,摇撸向那河中央的小船赶去救援。

罗裙夫人眉头紧皱,扬声道:“萧仇、萧恨、赵婆婆、萧垓下、赵鸿沟、赵瞎子,你们的船向我靠拢,小心敌人调虎离山,其他人去救萧逢时。”

突在最前的萧悲怒啸一声,持双刀从自己船上一跃而起,如炮弹般冲入水下,迅速划出一条水线,穿浪凫波而去。

“不妙!”梁栋皱眉低声道。

罗裙夫人站在船头临危不乱,目光望着萧逢时那边,略急道:“哪里不妙?”

梁栋仍觉自己软绵无力,头脑昏昏沉沉,他勉力转过身来,朝身边的云儿道:“臭气好像有些古怪,云儿,你摸一下河水是否飘着一层黑油?”

云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乖乖伸出纤手在船下一捞,果然手上沾了一层黑色的油污。

罗裙夫人皱眉望着那只一只落在船篷上的黑鸟,看到云儿手上的黑油后脸色大变,急道:“不好!是乌漆!”

那只黑色的鸟突然展翅冲天而起,再从天上垂直俯冲下来,离近了众人都看清了,这只黑鸟的嘴里衔了一根闪着光的小木棍。

黑鸟将木棍投入河水里,河水“轰”一下燃烧起来,冒出滚滚的白烟,河面上的火苗迅速蔓延到大小船上,有几人措不及防,身上衣服沾着火苗就全身燃烧起来,惨叫着跳入河里。

浓烟中传来萧悲的声音怒喝道:“殉火黑鸢,江海阀的黄萧养来了!别人怕你,我大宋门不怕!”

梁栋也吃了一惊。

“江海阀”是纵横海上、烧杀盗掠的海盗黑帮,朝廷口中的“四大寇”之一,阀内帮众上万,势力覆盖东南沿海及海上大小岛国。阀主黄萧养,江湖上称为“四海烛阴”,武功据说已至天下无敌,为人极其残忍凶暴,江湖流传一句话“烛阴睁眼,幽冥四海,人首龙尾,魂摄九天”,意思是如果黄萧养盯上了某人,那这人就看不到白天,而黄萧养有一根人头龙身的海神杖,海神杖点住谁,谁的魂魄就会被他吸走。又说黄萧养专门驯养了一种会放火的鹰,叫做“殉火黑鸢”,如果有仇家得罪了黄萧养,黄萧养就会放出火鸢来先烧后杀,手段凶恶至极。

东南一带的小孩有半夜不睡哭闹者,爹娘常唬说“四海烛阴”来了,小孩吓得赶紧闭眼噤言缩在被窝里,不敢发出一声,真是异常可怕又神秘的人物。

这时众人头顶传来风声,只见一个全身覆盖着黑袍、披头散发的白面人,从他们头顶缓缓飞过,到罗裙夫人和梁栋所在的船时,竟在他们头顶上空悬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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