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毒獾杀人必须开襟刺心的原因。
这个印记是孪生兄弟满月时爹娘用银针刺上去的,都在胸口正中,是条栩栩如生的小青龙。
人不杀,醒的便快。草乞郎睁眼见到干尸般的怪物惊骇不已,若不是下一眼便看清怪物胸骨薄皮上的小青龙,他定会惨叫失声。
这是毒獾想的周到,提前脱去了人油麻披。
兄弟相见难言苦涩,相拥而泣是少不了的。当得知自己是最后一个“毛根”的刹那,比哥哥高出一头半的宴蛟顷刻间又陷入迷渊,百般不解相问:“哥哥,小弟怎会与妖邪搭上关系?莫不是…莫不是弄错了?”
把麻披裹好的毒獾摘掉风帽,豆灯下的头脸如同刷了胶的骷髅头,他那长满黑刺尖牙的薄口开合间愈加恐怖:“兄弟,你至此处后可遇怪事?”
宴蛟凝思片刻,蹙眉摇头道:“当年蒙面人将我丢至草堂门外便转身离去,临走只交待两件事,其一,绝不可对人说我叫宴蛟。其二,绝不可提及有关爹娘、哥哥、大将军的半个字,否则我们兄弟都将无活路。而后我便在这草堂外傻站,饿了就抓草中毛虫吞吃,四日后被草堂远游而归的修者发现,问我姓甚名谁,父母高堂何在,家住哪府哪县,我均摇头不知,见我肮脏狼狈,像个小叫花子,随口起名草乞郎,收做门徒。但,为弟凡事皆谨记铭心。”
“既如此,长大后为何不去大将军府寻为兄?”毒獾的一对小眼珠孤零零地放着精光,眼皮褪化之后更显突兀。
宴蛟浅叹一声,答道:“哥哥有所不知,这塌茅坡虽只区区几间草堂,但也是修行宗派,门规甚严,大小弟子二十几人,未满十八者绝不允踏出坡门半步,耕种果蔬全在山角茅墙之内。再者,贼子既已将兄弟分离来要挟于你,为弟怎敢前去打探?”
或许兄弟情早已是毒獾的全部,他抽了抽几乎萎缩殆尽的鼻翼,追问:“你当如何?”
宴蛟弱弱说道:“只想学些真本事,再救兄长。”
毒獾豆眼一瞪,啐道“呸!此些仙宗、道观、僧堂,有甚的真本事?大禅师、大弟子、大掌教之辈死在为兄刺下的还少吗?”
“自古一物降一物,或许哥哥之术在其之上。”宴蛟眼露崇敬。
“生死皆无测兆,算何道行。”毒獾满脸不屑。
宴蛟郑重驳道:“道法却是有的,家师诸葛坡主便有些仙术,只是…只是小弟愚笨……”
毒獾一摆手,不耐烦道:“屁的仙术,若主子言其乃毛根,定活不过此夜。哼!”
“但为弟是毛根啊!”
言至此处,兄弟俩顷刻默然。是啊!宴蛟咋就成毛根了呢?这个命题实在深广。
对思少许,被粗衫褴褛遮住本身俊逸的弟弟率先开口:“哥哥作何思想?”
毒獾觑起精眼,狠声道:“你我兄弟如今皆已长大成人,深知杀害爹娘的定是老贼鸾吞鳄无疑,只是其见为兄身附异能才施计将你我分离,以此要挟我为其所用。如今你我兄弟团聚,为兄定将择机宰了老贼。”
“那鸾姬之事……”宴蛟问道。
毒獾的豆眼映出一闪即逝的柔光,说道:“那鸾姬绝美,本身无辜,全由老贼连累。不知她这贼爹做了何等恶事才招至如此凶报。眼下兄弟你是最后毛根,为兄食人心、喝人血,不人不鬼,苟活于世只为兄弟,断无那媚主弑弟之道理吧!况且你我兄弟已团聚,她还是甚的主子!若不是见其貌比天人,他日或许能令兄弟所喜,为兄不吝随时赏其一刺。”
眼下事事不济又大难临身的宴蛟是无心慕及女色的。他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堪比恶鬼的哥哥,无辜摊手,愁疑满腹道:“为弟如何惹上妖邪,而使其非要除之后快呢?”
毒獾豆眼凝光,揣测道:“儿时井口偶下一尸,老刁精味觉,食心喝血时认定是将你掳走之刺客,莫不是老贼杀戮孽重遭了天谴,妖鬼亦迁怒于你?”
毒獾说完看了一眼窗下的老刁,毛疏皮皱的秃鹫向宴蛟点了点头。
宴蛟知道自己能在这荒山僻野平安活至今日,最大可能便是蒙面刺客未向鸾吞鳄透露实情,再加上刺客或许是唯一存活的知情者,老贼愤而杀人灭口也无不可,哥哥的猜测不无道理。但不论老贼做了何等大孽,妖邪铲除自己是为何啊?总不至与其有关便受牵连吧?若真如此,另外三十五个毛根呢?与人家有毛的关系?
对望之后兄弟俩都知道此理不通,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但无论哥哥多怪异,弟弟多平凡,兄弟俩的心智还是敏锐的。商推良久,最终二人得出一致结论,那就是包括宴蛟在内的这三十六个毛根定有共同之处和某种必然的联系,其最大可能就是他们的存在对妖孽产生了威胁。那么,盘桓起来一看,这些毛根无论贫富贵贱,最终都不过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并无独到神通,如何对妖孽产生威胁呢?
两兄弟再次陷入迷茫……
解铃还须系铃人,兄弟俩知道,包括爹娘被害和那半句遗言在内,眼下一应真相只有鸾吞鳄拥有最终解释权。于是趁着暗月尾声,毒獾辞别目前来讲狗屁不是的弟弟,与老刁协体向京师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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