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浴室,黎振升让宫女下去之后,才对荀圭说:“荀小子,先在浴桶外,舀水冲洗,洗干净了再进去泡。”说着,有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小小纱袋,说道:“冲洗之前,把这个药包放进浴桶,等你冲洗完,刚好可以泡药浴。去吧!”黎振升一巴掌拍在荀圭后心,把他推进浴室。

荀圭刚要回头道谢,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荀圭拿着药包,四下观察,才发现浴室很大,冒着热气的木质浴桶放在中间左边墙边用屏风隔出了小隔间,右边靠墙放着一个大号的换衣铜镜,铜镜两侧,放着里衣外衫,鞋袜也很多,可以任由心意搭配。

荀圭赞叹一声,不愧是王宫啊,准备的真齐全。荀圭把走到铜镜前,脱光了衣服,转身走到浴桶边,把药包丢了进去。

就在荀圭抬腿准备下水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那股感觉就像大坝决堤一般,马上就要抵挡不住。

荀圭马上收腿夹紧,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对了,伐毛洗髓,难道?进来之前,拍我那一掌估计也有问题···

荀圭眼睛瞪大,这衣服都脱了,再穿上衣服,出去找厕所可来不及了!荀圭紧紧夹住,像企鹅一样快步挪到了房间左边的小隔间,绕过屏风,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木桶。

木桶左边架子上有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个掏去枣核的红枣,碟子旁边旁边摆着几片巴掌大的绸布。右手架子上,放着几本书。荀圭挪到近前,拿起桶盖,里面堆着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居然还有阵阵香味。荀圭咬牙切齿:“不愧是我儒门祖师,蔫坏,连厕所都准备好了,偏偏不告诉我,害我差点紧张到憋不住。”

荀圭把盖子放在一旁,坐到木桶上,往鼻孔里塞入红枣,然后开始倾泻。这种感觉连绵不绝,荀圭只好拿起旁边的书看了起来。其实完全没看进去,因为看上两眼,就会被倾泻的感觉打断阅读,荀圭双手抓书,倒是很好地辅助了用力。

终于完事了。荀圭拿起厚实的绸布擦干净,盖上盖子,取下鼻孔里的红枣随手一丢。

荀圭忍不住闻了闻,一点味道都没有。只是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黑色的污垢。

看着这一身脏东西,荀圭感慨道:“这就是伐毛洗髓么,排的真干净啊。”赶紧走到浴桶旁边,这时,洗澡水已经被药包染成褐色,荀圭拿着水瓢毛巾,舀起药水,站在桶外搓洗。洗完全身,洗干净越来越长的头发之后,荀圭翻身爬进浴桶。

全身浸没泡了几秒,荀圭爬了起来,靠着桶边坐着,长舒一口气:“真~舒~服~~”

然后荀圭发现,浴桶的另一侧旁边,有个小桌,上面架了个小碳火炉,火炉上面的瓷钵里煮着热水,正温着一壶酒;火炉旁边,还放着一碟糕点,一碟肉脯。

荀圭心说这也太贴心了,然后心安理得地吃喝起来。吃饱喝足,荀圭发现洗澡水已经变回了清水。荀圭想着,看来药性已经全部吸收了。于是起身擦干,走到铜镜边。

挑选了一套看起来最顺眼的衣服,荀圭仔仔细细地穿戴整齐,这才敢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只见那镜中人:

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两片微微翘起薄情唇;青丝如瀑,盖不了眉梢风情勾魂魄,鼻梁高挺,掩不住脸颊微红摄心神;真是白玉无瑕佳公子,端的儒雅风流美少年。

荀圭看着这个自己,目眩神迷。

倒不是因为这张,和之前区别很大的脸,现在整的十分好看,荀圭其实是在想:认下了这个师祖,到底是好是坏?不说雾石道人,连那个无尘都看得出自己的身份有问题,这个师祖为何执意收下自己?

荀圭摇摇头,暂时不去想太多,转身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门外,黎振升正在等他。黎振升看了看荀圭,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不错不错,总算看起来像我门下弟子了。荀圭!”

黎振升突然叫了荀圭名字。荀圭一抖,连忙弯腰拱手:“在。”

黎振升面色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你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但是,我还是决定为你改头换面,只希望你以后···做个好人吧。”

弯着腰低着头的荀圭心里五味杂陈。良久,荀圭才出声:“弟子谨遵师祖之命。”

“嗯。”黎振升单手扶起荀圭,说道:“今日起,你不再是鹿山书院的荀圭,而是我门下,同名同姓的荀圭。我自会去青城山与雾石分说,再为你抹去过往痕迹,你,明日随齐国公子田兴,一同去吧。”

荀圭眉头紧锁,纠结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师祖,原本的荀圭坠崖而亡,师祖若有闲暇···帮我安葬他吧。”说着,荀圭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来时的那个浅溪村,和方家遇上的那对不错的父子,以及那个倒霉而死的,鹿山书院荀圭。说完,荀圭取出那个身份牌,交给黎振升。

黎振升收下身份牌,笑了起来,拍了拍荀圭的肩膀,说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很好啊。”说着,黎振升双手按住荀圭的双肩,荀圭只觉得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动了起来。黎振升沉声说道:“楚国鹿山书院的荀圭,意外而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荀圭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感觉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正在从自己身上断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要脱离这片大地,腾空而起。荀圭思绪飘飞,越来越迷糊,荀圭只觉得全靠黎振升按住了自己,自己才没有飞走。

黎振升看着荀圭的双眼,继续说道:“你是我弟子琼崖,在外捡到的孤儿,收了做徒弟。此番游历到秦国,偶遇我这个师祖,靠着琼崖的大儒遗宝,与我相认。是也不是!”

荀圭心神巨震,一瞬间回过神来,开口大声说道:“是!我荀圭,是琼崖大儒在外收的弟子,今日得见我派师祖,正式被收入门墙!”

荀圭话一出口,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一根根的又连在了荀圭的身上,荀圭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随着一根根丝线缠上自己,自己的脑子逐渐清醒,身体也慢慢变重,慢慢的又降落在地上,重新得到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清新过来的荀圭,不再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反而有了一种,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这种感觉自然而然。

黎振升松开手,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荀圭问道:“你是谁?”

荀圭深吸一口气,作揖答道:“学生是琼崖大儒捡来的孤儿,收作弟子,师尊去后,学生孤身游历,在秦国偶遇师祖,凭师尊遗宝相认,被师祖正式收入门墙。”

说完这些,荀圭越发的感觉心里踏实,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快要枯死的麦苗,终于扎下根,可以活下去了。荀圭再度深呼吸,问道:“师祖,那些丝线···”

黎振升微笑,轻声说道:“你不是知道么,因果。”

荀圭心说好强!空口无凭,张嘴就能改人因果,看样子自己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北圣门下,已故大儒琼崖的唯一弟子,荀圭。

黎振升看荀圭的眼神,再无之前那种,时常显露的忧虑。他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吧。你早些休息,明日跟着田兴一起走,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到了稷下学宫之后,你要好好学。我走了。”

荀圭刚想再问问其他情况,还没开口,黎振升就消失在眼前。荀圭只好对着空地行礼:“徒孙恭送师祖。”久久没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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