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目之所及的全部,寂静似塞子般堵住了耳朵,而大脑像在潮水中沉浮,昏沉沉的。
沉闷且干燥的空气游荡在黑暗的间隙里,在肌肤上留下一阵燥热。但寒冷仍在从无衣物包裹的四肢上传来,墙壁冰凉。
这种咋冷忽热的环境让人不可接受,但在麻木之中仍算是平常。
——人们将模糊地入睡。
而这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你们听,外边有人在开门。”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中如兀立之物一般明显,不过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呼告仿佛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37号!你该听见了吧!”
“呃…是,是。”
那个以37号为名的小男孩有些慌乱地回答。他对于被别人指出来显得很害羞,哪怕是被这么冰冷的编号称呼着。
“知道,知道又有什么用?”
37号旁边的男孩接过了话头,他要比37号更年长一些,看样子也更成熟一点。
“至少,知道了我们还活在人世。”
男孩沉默了半晌,不甘愿地嘟囔了几句,然后又慢慢瞌上了双眼,尽管闭不闭眼在黑暗中都一样。仅仅是因为生理需要就得这样罢了。
“我……我赞同19号。”
37号的声音唯唯诺诺的,仿佛流水蹿过碎石一样细声,但是所有人都听得见,也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说话。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听得见的。
这间八个人的房间中,只有三个人拥有听力,四个人拥有视力,两个人拥有可用的运动能力。而这里原本有十九个人。
他们在这里能吃的只有每天一碗粥,能穿的只有一件破衫儿,能做的只有睡觉来承受身体的疼痛。
他们并非是天生的残疾人,而是进入鼠城时受到的馈礼。
——少去一个部位的营养负担。
他们中有的人是被拐到这里,有的人是被父母卖去还债,有的人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总之都是命运的苦命儿。
——是巴爷好心地收留了他们。
在鼠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注定。
他们就像是那种被刷上彩色颜料的鸡仔,鸡仔原本是养鸡场淘汰过后的残次品,然后被有心人刷上颜料当做商品贩卖。倒算是很不错的二次利用。
他们只能像鸡仔一样,缩在笼子里,看着人群在笼子外走过,担惊受怕的。
虽然都被作为商品,鸡仔仍有被买时仍有获得自由的一瞬间,而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那条通往死亡圣堂的道路。
每个人都放弃了挣扎。因为肚中空无一物的饥饿,因为身体缺陷部位的疼痛,更因为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存在。
——绝望的阴影坚硬如墙,你让我怎么破开它?
“呜呜,呜呜呜呜——”
一小阵轻微的哭泣声打破了绝望的寂静,傲慢的它根本不在乎短暂的喧哗。
“呜呜呜!”
同伴的哭声越来越大声,甚至听得出哽咽声,但都没有人关注缩在角落里的他。
毕竟,其他人的泪水早已流干,他们反而羡慕还哭得出来的他。
“我…我不想死!我想找妈妈!…”
男孩的吵闹已经到了极点,现在所有人都埋怨他过多地消耗了氧气,而这里的通风设备毕竟是不常工作的。
“你、你没事吧?”
说话的人是37号,是他小声地回应了那阵歇斯底里的哭声。因为对方已经失去了听力,他又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后背。
——没想到,这直接激怒了对方。
“凭什么!凭什么37号你就没有收到任何折磨,甚至都没有残疾!”
“我、我……”
让对方如此暴怒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37号是这里唯一一个健全的人。他没有任何部位缺失或受伤,顶多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瘦削。
但说37号没有受到任何折磨,这可太委屈他了,他可和别人一样忍受着绝望的洗礼。
不过对方可不这么认为。
“想想我要死在你这家伙前面就难受…你只是个孤儿,而我可是有爸妈的!”
“不是的……你、你不一定会死在我前面啊。”
对方根本听不见37号的辩解,索性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37号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
“你欺负我听不见是不是?啊!?你是不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小男孩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终于爆发了出来,平日里积怨的怒火,折磨中忍受的苦楚,更多的是自暴自弃,使他向37号挥出了拳头。
37号被揍得坐到地上,而那个男孩则放弃了对37号的怒骂,一个人情不自禁地擦着袖子哭了出来。
“对…对不起…”
37号心里也酸溜溜的,他很清楚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又对被别人讨厌这件事更加难过。
一个孤儿流浪到现在,他早已习惯于看别人的脸色过活。每当有人对他发脾气时,他都会觉得是自己不好。但37号又是很敏感的,他只能暗暗责怪自己。
可是对方也感受不到37号的真诚道歉,只是一个劲的哭着。这也引来了别人的不满。
“话说37号好像真的没有残疾啊。”
闲聊般说出这话的人是那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孩子,他冷漠地盯了盯倒在一旁的37号,浑浊的眼神中有些复杂。
“我听那些人说,37号貌似是别人点名要的货啊。”
对面那位也加入了话题。
“不是的——”
37号有意为自己争辩,但双方都不理睬。
“点名要的货啊,虽然不知道是干嘛的,但是听起来待遇就比我们好多了啊。”
“是啊,好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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