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翠英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下,医生终于同意她出院了。

“这能治病?”严维安耐心的听完医生千万不要让病人干体力活,一定要多休息的一番叮嘱后,疑惑看着那张处方笺。

“这些看似简单,但要坚持下去却很难,你母亲这病,亏不得,但又不能大补。”大夫说。

“噢!”

付翠英回到家的这晚,严维安睡得很香,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已大亮,屋外静悄悄的,淡淡的幽香随着清凉的空气透入屋内,那是屋后的槐花开了。

“虽然我错过了油菜花的花期,却赶上了即将到来的槐花花季,看来命运还是眷顾我的嘛!”严维安心情舒畅的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独立空间。这间房是靠冬季那两亩地的蔬菜收成和他寄回家的钱,加上父母和妹妹三人用整整一个冬天制作的土坯才续起来的,其用途是要做为他将来娶妻的新房的。

突然,他想起要帮父亲去镇上批发黄瓜和辣椒的事,于是匆忙穿上衣服来到屋外。

但是院子里哪还看得见那部装有几大框的架子车?父亲出发时竟然没叫醒他。就在他感到懊悔时,看见母亲被着单衣坐在拐角处的晨光下摘蚕豆。

“妈,你刚出院,那些事又不急,回屋歇着去吧!”严维安走过去。

“都歇快一个月了!”

“放下,还生着病呢!”严维安拉着母亲来到压水井旁洗过手后往屋里去:“我爸走也不说喊我一声?”

“你回家这么多天了哪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再说菜贩子都是熟人会帮忙,你爸一个人可以的!”

“那应该快回来了吧?”

“没那么早,卖完菜还要买猪崽!”

“这么着急干嘛!”

“我又下不了田,总得找点事做吧!”

“你身体这样要多休息,先别想这些好不好?”

“农村人哪有那么娇气的,三天没事做自己就闲出病来了!”付翠英坐上床,看着儿子:“你请了几天假,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

“没事,我们老乡在厂里当主任,他会帮我续假的!”严维安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显得轻松些,以免让母亲担心。其实这段日子以来,他就一直没轻松过。由于母亲住院,使得他们这个本就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粮仓里的稻谷吃不到两个月,也就是说等不到秋收家中便会断粮。从舅舅家借的四千,从方涛那借的三千,虽然都没说还钱的日期,但从其他亲戚家借的那三千多却是刻不容缓,因为他们都不富裕。他想早一天南下,只有那样才能够买来调理母亲身体所需的食材以及尽快还上从亲朋好友那借来的钱。可母亲身体这样,几天十天后又是夏忙,他哪放心得下?

“那,人家工厂也不可能就一直这样等着你吧!”付翠英叹了一口气。

“你放心好了,那边工厂多的象牛毛一样,就是以前那家不要我,随便都能找得到事做!”

“你啥时把艳茹姑娘娶进门,那我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严维安因母亲再次提起许艳茹而不知如何应对时,来窜门的干娘帮他解了围。

严维安把粥放在炉子上,这才赶到镇邮电局取回闻东庆寄来的包裹后,绕到镇子边缘的集市。严建新蹲在一棵白杨树下漫不经心的卷着旱烟,他旁边的架子车上已经空了。

“爸,等农忙完了再买猪崽吧,我妈刚出院,她多转几圈就会发晕!”

“你别以为你爸是老糊涂,你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家里没点事栓住她,一准就会往田里跑!”严建新叹了一口气。

“哦,那不是有卖的吗?你怎么不买?”严维安这才明白了父亲的真正用心,只是有些纳闷。

“他们在熬价,我看谁能熬得过谁?”

“多钱一斤?”严维安再次瞅了瞅集市。今天不缝集,卖猪仔的只有两家。

“他要四块二,我给三块五,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再说你看现在那些猪仔,一个个肚皮撑的滚圆滚圆的,等饿到十一二点肚子拉空了,一只少说也得少出个十来块!”

“可是现在才十点多?”

“没事,你先回吧!”

“我要去买乌鸡!”

“那你要挑活泛些的,不爱动的别要!”

“这个我知道!”

严维安买好乌鸡,顺路给母亲买了一串香蕉回了家。

“香蕉多钱一斤?”付翠英接过他递过去的香蕉,边剥边问。

“五块!”

“这么贵你也舍得买!”付翠英一怔。

“哪有药贵?药一点点就要好几百!”严维安见母亲舍不得吃,于是轻松一笑:“在南方,比这好的香蕉才卖几毛钱一斤,陕西红富士在我们这一块多,到南方就能卖到七八块一斤呢!”

“也倒是,种庄稼的能赚什么钱?钱都被做生意的人赚了去!”

十二点多,严建新回到了家,他最终以三块七一斤的价格买回两只小猪崽,匆匆扒了两口饭便去了田里。小秧插上后,最近田里着实没什么活,但他还是一有空就去田里转上一圈,即便什么也不做。

严维安按医生的处方配好各种食材放在煤炉上后,去猪圈瞄父亲买回来的小猪娃。那两只小家伙正聚精会神的拱着墙,发现有人来便挤在一起一动不动了。

“爸,我想去闻东庆家一下,这一旦忙开了又抽不出时间!”严维安回屋坐了一会,见着实没事,于是母亲说道。

“你去吧,你爸去田里转上一圈就回来了!”

“妈,你知道吗,闻东庆有媳妇了!”严维安把自行车推到院子,边擦边与母亲聊着天。

“他有媳妇是好事呀!”付翠英看着他:“姑娘哪里人?”

“我们打工那的。”严维安再一次想起痴情的邓娜。

“外地的呀?”

“外地的怎么啦?”

“可不要被骗了!”

“给,让你看看那姑娘的相片你就不会这样说人家了!”严维安把准备带给闻东庆父母的照片递给母亲。

“姑娘面善,看着是不错!”付翠英满是羡慕的看完照片,又拾起早晨中断的话题:“你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说抽空去看看艳茹!”

“以后你别再提她了!”严维安回到家的这段日子里,哪一天不会想起那个身影呢,可。“或许,她已经嫁人了!”

“都是我给拖累的!”付翠英沉默良久,再次叹了一口气。

“妈,以后你别再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了好不好?”

“既然你和艳茹姑娘没缘份,那回头我让你李婶帮你留意着,总会有不嫌贫爱富的,再说了,人只要勤快,哪会穷一辈子呢?”

“我的事你们别管,只要你和我爸平安健康,对于我和婷婷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严维安不愿母亲把许艳茹归于那一类的女孩中,却又不便直接顶撞,只能象背台词般的说了那句话。

大半个小时后,严维安到达盘龙镇,过了盘龙镇大桥拐入一个岔道,那是县道,然后一直就是上坡路。他推着自行车上到坡顶,俯览着整个盘龙镇。在镇外与国道交汇的省道将盘龙镇一分为二,整个镇子最高的建筑只有六层,很大一片,它们的前身是隐在大山深处那些神秘企业的家属区,听说十年前才归于水利局,以那为中心点,是盘龙镇的镇政府,农贸市场,住宅区以及小学初中校区。不过,还是有一个比那还高的建筑,那就是灌溉渠。灌溉渠横跨山谷,下面是通向另一个县的省道,渠体上依稀可见“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亩产上万,赶超英美”等若干标语,那是农业学大寨时的口号。他每次经过这里时都会回头瞅上两眼,不过,他每次都不会放过的可不是其他地方,而是灌溉渠,倒不是因为灌溉渠是镇上最高的建筑,而是因为它离镇后的高中校区不远,高三下半学期,他和许艳茹经常沿着渠散步,而且它还流经许艳茹家门前,更是许艳茹每个周五回家和周末返校的必经之路。

“哎,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有了归宿,你又何必再自作多情呢?”严维安收回思索继续赶路,很快便进入了五龙滩库区的地界。

五龙滩水库因上游有五条支流汇入而得名,是这个省最大的水库,盘踞在两个地区市下辖的四县交界的群山峻岭之中,它的主要功能是农业灌溉。库区风景秀丽,覆盖着规模不小的原始森林。森林中生活着好几种国家一级保持动物,至于二级保护动物那就更不用提了,库区里还有几种被列入国家保护名列的植物,相传炎帝、李时珍、孙思逊、徐霞客、李白、苏试、王安石都曾在这里留下过足迹,还留传说乾隆当皇帝时曾来这里游玩,与当地一个少女有过情感纠葛。不过那些都是野史,不足为凭,因为随着库区水位的升高,据说可以记载那些古迹都已沉入了水底世界。改革开放后,有人看中了这里的商机,在库区开发了一些旅游项目,但是规模都很小。几年前,两地区曾计划联合起来把五龙滩库区开发成集休闲旅游灌溉为一体的4A级风景区。招商引资中,开发商首先看中了五龙滩库区南端那片土地,计划建别墅群。环境上,那儿沿阶梯而下是四五公里左右的梯田,梯田下去往南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交通方面,那里距盘龙镇三四公里,省道国道都不远,只是因拆迁涉及面甚广,所以几年过去进展并不是很大。

公路上不时有飞速而过的工程车掀起一阵阵漫天尘土,路边的房子有的已拆除一半,没被拆除的另一半依旧屹立在残垣断壁之间,凡是建筑物上无一幸免的用红漆写着一个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的“拆”字。

严维安遥望着座落在金黄与墨绿交错之间三面环水的村庄。它们的倒映映在清凌凌的水中,宛似杂志上的水墨丹青。那里是闻东庆家居住的村落,也是这次拆迁的重中之重。据闻东庆说,他们那的大多数行政村都曾因为五龙滩水库的修建而从河谷地一次次搬迁,最后才到了现在的位置。

严维安绕到库湾尽头,没一会就来到了目的地。闻东庆家没有围墙,周围的闲置地里种植着树木,树木以白杨和水杉为主。一条小径连接起院子与村里的水泥路。

闻东庆的父亲闻璁卷着裤腿坐在泡桐树的树荫下读报纸,显然刚从田里回来。严维安进院子的声音使他抬起头,在一怔之后惊讶的站了起来:“这不是严维安吗?你啥时回来的?”

“叔,我回来二十多天了,你和婶的身体都还好吧?”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