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山镇的采织节,定在每年的六月初六,山外的天贶节这天,也是入伏的第一天,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也是农闲的时候。山外这天的习俗有很多,回娘家歇夏,除虫晒书晒衣裳等等。而雷山镇的六月初六是不同的,这天一大早各家各户的壮年男丁都要带着自家制作的各式各样的锦缎、绫绸、丝帛、纱罗、各色丝线等,还有手巧的大姑娘小媳妇做好的绣品,大的有屏风、帐幔、门帘、被面等,小的有手帕、香囊、盖头、面纱等等,满满当当的能拉上一大车。浩浩荡荡的队伍有几百辆车,马车、驴车、牛车、甚至还有人力的推车,但凡是能用来运输的物件都离开了雷山镇。

采织节前的一个多月,家家户户就开始行动起来,挂彩绸,换灯笼,给牌匾重新上漆,四处看看家里有什么要修整的地方,有缺少的东西赶紧记下来,家里有适婚年龄的男孩女孩还要张罗着添些物件。男人们将自己家前一年的产出统统收拾出来分装好,女人们将这一年生活所需的物品细细列出单子确保数量充足且不浪费,小孩儿们跟着大人进进出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老人们更是不停嘱咐着,镇子里就没有一人是闲着的。

雷家大宅里,倒不显忙碌,仆人们大多跟着家主雷若怀去了祠堂。祠堂门口有一块宽敞的平地,孩子们很喜欢在这里追逐嬉戏,在日头好的时候经常有人将粮食散开在这里晾晒。祠堂是两进的院子,前院门前有一小片空地两边各植两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桑树,树叶密密匝匝,站在院子里一点儿也不热的慌。步入内堂,可见排位林立,当中供奉着的就是嫘祖的排位,各代家主居中,左右两侧还有许多族人排位。室内光线很暗,点着香,走进其间让人禁不住的安静起来,生怕扰了先人清净平添罪过。后院里只一座塔楼约摸三丈高共两层,下层摆有桌椅板凳,书架和博古架类似大户人家书房的陈设。四周围的墙面上挂满了人像画,画上的是历代雷氏宗主。顺着扶梯上去是一个宽阔的大祭台,四周由窗棂围起没有糊窗纸,风儿在这里来去自由,顶是尖尖的锥顶,在阴云密布的天气里远远看去就像一根扎进云朵的刺。

家主雷若怀在采织节前都在祠堂里议事,家丁搬来桌椅板凳,雷若怀居中一席,左右两边各几张桌子,坐着各位管事。有验货的,称量的,盘点分装的,全部都登记造册,人们都耐心的等候有条不紊的进行。雷若怀看着各家拿来货物的成色数量,细细的在心里计较着,所有货品全部由宗主进行定价,这一年雷山镇能收入几许雷若怀在出发前就心里有数。

雷山镇出品的丝织物无论多少,一拿到外面一天内就能卖光,跟市面上的同类型商品相比品质高出好几个档次,当然价格也极高,一般的富贵人家都消受不起,何况是普通百姓了。但是雷山镇的丝线价格和市面上的几乎不差,老百姓们嫁闺女娶媳妇的都乐意买上一些。为了防止富户们垄断囤积做二道贩子,雷山镇的丝线都限购,一人次只能买两色且定量,以至于每次车队还没到就有百姓早早排队等候。

今年的采织节宗女雷怀心生完孩子还没过百天不能跟随宗主雷若怀出山,当第一缕晨光洒落云层时,出山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雷山镇四面环山,均是陡峭山嵌易守难攻,出山的路就隐在重山里,山路蜿蜒崎岖堪堪一人通过,马匹行走其间还不如三岁孩童步履平稳。一行车马眼看着就要进山,却拐向了一片不大的树林,宗主雷若怀在山壁前站定咬破手指在山石上轻轻画了一个蚕形,“隆~”的一声面前的山体像两扇门一样向里面开去,两边的石壁上镶着两溜油灯,刚一走进难免感到有些昏暗,等眼睛适应了倒也觉得无碍。路面平整一辆双乘马车可轻轻松松地通过,宗主雷若怀有一架十分华丽逼人的双乘马车,由百年紫檀木打造车架,银蚕丝织就的八层云纹累丝罗帐做车身。银蚕丝是由嫘蚕产下的银蚕吐出的丝,色如白银,光泽更胜一筹,细密却不闷气,暴雨亦不能伤它分毫,日光下熠熠生辉炫人眼目。山外人均以为这辆马车是由白银做原料,手艺高超的老师傅将白银摺丝做成,有贪便宜的还曾趁没人注意偷拿利器想要刮取一些白银,可任凭他们如何用力,银白色的车壁一个划痕都没有,有心人留意到这辆马车经过下过雨的泥地时车辙并不深,若是白银铸成两匹马怕是拉不动它,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打马车的主意了。

一整日的功夫雷山镇的车马才出了山洞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这段出山的路也并不平坦,但走车马是绰绰有余了,又行了约摸两个时辰,雷山镇的丝织品队伍迎上了翘首以盼等候多时的各家商号的掌柜。

“雷宗主,您终于到了,为等您我们东家可是提前一个月就包下整个客栈派小的来等着了。快请进来,歇歇脚喝口水,凉快凉快。”一个穿着光鲜的掌柜堆着笑脸拦住了雷若怀。

雷若怀看了看面前的梨花客栈,笑了笑说:“不用了周掌柜,多谢你们东家的美意,我们已经订好客栈了。外面等候的百姓多,天怪热的不好叫大家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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