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而入,而站在门口的女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俏脸上写满了担忧。看到她担忧的表情,我心里更加不安了,因为我害怕……害怕她会知道些什么。

“怎么了、脸色好差!”我进门刚走几步,便感觉到有一只玉手从背后环住了我的腰身,同时她的脸颊也贴了上来,另一只手则伸到我的手掌上迅速写了起来。

“没什么!”我转身轻拥住她,说出故作轻描淡写的话语:“只是刚才与老朋友告别,有些伤感罢了。”

“重逢后、你一直在骗我。”谁知她摇了摇头,写出令我吃惊的话语:“你有什么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抱歉!我并非有意欺瞒。”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整理思路。因为现在不知道她究竟了解了多少事情,所以还不能解释得那么详细,于是用轻柔的声音解释:“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

“因为父亲?”谁知她突然话锋一转,在我的胸前重重划出了一句,足以令我震惊的话语。

“你都知道了?”我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

“父亲……太过分了!”爱丽丝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划动着手指:“不该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我并不知道当初的幼稚举动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我真的是人类的罪人!”

“傻姑娘,这并不是你的错。”我脸色一变,立即语重心长地解释:“长期以来,人类不断捕捞海洋生物、掠夺海洋资源、破坏海洋的生态环境。海神恐怕早就对人类不满了,你的事情充其量不过是导火线而已。在这件事情上,人类一方并非无辜!”

“可我还是担心。”爱丽丝继续写道,并发出了疑问:“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生命逝去?”

“这是海神的怒火!积累千年的怒火,势必需要无数人的鲜血才能平息。而你的父亲最想收拾掉的,恐怕就是查尔斯以及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希德王子了吧。”

虽然我的表述确是事实,但此刻有意言之,也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是的,如我所料,她的面色果然又紧张了起来,而察觉到她如此反应的我,内心又莫名地抽痛了起来。

哀歌!即使你甘愿付出一半生命来救她又如何?这个女子的心里不过还是只有那个王子而已,因为爱情从不是以奉献了多少来计量的!

“你大概很苦恼吧。”我决定继续试探着,用苦笑的表情注视她:“因为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王子殿下,你都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她没有直接回复我的试探,而是认真地询问:“战争、结果会如何?”

“你的父亲的确很强大,但人类有着数名圣骑士,他们都是源力六段以上的强者,神圣教廷的底蕴并不只是他所估算的那个样子。双方都会有重大伤亡甚至死亡的风险!”

“父亲的死、海洋生物的死、普通人类的死,我不希望看到。”她忧心忡忡地写道:“如果有人能阻止这一切就好了!”

我的心里不禁自嘲了一番,转身便与她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比她更善良的女子了,可往往大多数时候,善良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她口中的英雄要去哪里寻找?人类与海神一族的关系显然已经糟糕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在这场战争中只有你死我活,又有谁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在这个苦恼的夜晚,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好翻个身看着另一张床上那个金发女子曼妙的睡姿,脑海中不断闪现她曾经用手字告诉我的一句句话语,希望能得到些启示!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阻止这场战争!”那是半年前我们离开帕拉丁之时,见到反战游行的人们,她情不自禁说出的话语。

这句话如闪电一般狠狠撞击了我的心灵,缓缓拨开了挡在我眼前的迷雾。明明她的心里还是深爱着希德王子,却愿意与我保持着这样的同居生活,仅仅是因为依赖我吗?那是因为她完全从大局出发,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一已之私破坏两国的联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哀歌啊哀歌,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一个不到18岁的小姑娘尚能有为了和平牺牲自己幸福的勇气。作为圣骑士,你却如此畏首畏尾,亏你还自诩为和平主义者呢。

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我的灵魂清醒了过来,顿时从全身升起一种想要行动的欲望。于是我悄悄下了床榻,从床底的箱子摸出了紫罗兰圣剑与桔梗战铠。为了不打扰爱丽丝的美梦,我没有使用召唤魔法,而是手动穿上了这副难缠的铠甲。

只是这圣骑士战甲想要穿好实在太费时了,我花费了十几分钟才调整好了姿态,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挪到了那个女子的床边。

昏暗的烛光照映着床上女子的睡颜,恬静从容,娇艳如花。我想到自己很可能一去无回,不禁俯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我会达成你的愿望!”

温柔的声音响度并不高,却在屋里久久回响,我轻轻推开屋门,再反手将门紧闭。门外的独角兽“葡萄”早已等候我多时,我没有丝毫犹豫地翻身上马,然后朝着远方被黑云覆盖的天际线疾驰而去……

葡萄的速度加到了最大,只行进了一夜,我便已经来到了弗里亚的首都伽马,一座满是宗教建筑的神圣都市,也是神圣教廷的总部。

黑云释放的雷击当然不会忘了光顾这里,只是在这座城市的外围与上空,笼罩着一张由魔法构成的巨大壁垒,这道壁垒有效地抵御着雷击,保护着这座宗教城市。我敏锐着察觉到,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分散着六位正在源源不断向魔法壁垒输送源力的圣魔导师。

当我骑着葡萄在高空接近这座城市时,部署在外围城墙上的魔导大炮竟开始敌我不分,朝我就是一轮齐射。我从葡萄的背上一跃而起,一人一兽迅速分离,便躲开了第一轮炮击。接着我紧急念动沉寂魔法的咒语,向城墙的方向挥出一道剑气……

“当!”刺耳的声音响彻天际,下一刻所有的魔导大炮全部熄灭。看到这个结果,我只觉得意料之中,再来就是将身体极速下滑,和我的葡萄一起降落在主城门外。

主城门外挤满了一望无际的想要进城避难的人们,但是城门前的那几个星耀骑士守卫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们进来。

“天啊,那是独角兽,又是一名圣骑士大人,看来人类有救了。”人群中不禁有人高呼,主动为我让开了进城的道路。而守卫们见到此番情景,也急忙叫停了城墙上那些操控魔导大炮的士兵。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大家进城?”我上前就发出了厉的声询问。

“是英格丽威布尔德大人的意思,说是城里已经挤了超过五十万的难民,真的容纳不了更多人了。”为首的星耀骑士向我解释。

“英格丽……那个教皇身边的女祭司?”我的声音渐发不满:“这不是扯淡吗,以伽马城的占地面积,至少可以容纳三百万人。”

“尊敬的圣骑士大人,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另一名星耀骑士见势不妙,急忙出声道。

“请带我去见英格丽祭司,我要找她当面问清楚。”我人生中第一次将话语说得理直气壮,连我自己都察觉到这道声音充满了自信。

“好的,请随我来!”

在一名星耀骑士带领下,我顺利进了城,走过数十分钟的街道,最终来到位于城南区的圣雅利得大教堂的主殿。我还未到殿内,便听得两道声音在其中激烈争吵。

“英格丽,为什么教廷要禁止城外的难民进来?”其中一个声音显得有些苍老,正质问着:“这究竟是哪个愚蠢的家伙下的命令?”

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一下子将我的思绪拉到了四年前,在帕拉丁修道院的日子。那分明是我一生都要感激、却又被我辜负了万分期望的人啊!威廉埃斯特朗姆,我的授业恩师,也是我唯一对不起的人。

“威廉主教,请注意您的用词!那是教皇陛下的命令。虽然您是教廷的元老,但也不能对陛下不敬。”另一个声音听起来便是英格丽了。

“就算是教皇陛下的命令也得动动脑子吧。难道就没有人劝谏一下?”

“威廉主教。据我所知,所有的圣骑士都挺身而出奔赴守护全人类的第一线了,只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学生,哀歌还躲在后方当缩头乌龟!”英格丽化言语为刀剑刺向对方:“您觉得您有资格质疑陛下吗?”

这句话瞬间打击得威廉导师说不出话,他沉默了,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是他一生的心痛。

“质疑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椁的老人也未必不可。”我突然高声喝道,同时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毕竟在全人类遭遇重大危机的此刻,他几乎出不了什么力。”

二人看着我走进主殿的身姿,脸上都出现了可谓翻天覆地的精彩变化。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位置,我停了下来,顷刻间将紫罗兰圣剑从前方的空间波动中抽出来,直挺挺指向此刻已经面如土色的女人。

“我说的对吧?英格丽大祭司!”我用挑衅的语气质问她。

“你想怎么样?是……是想与神圣教廷为敌吗?在这个全人类为生死存亡奔波的时刻成……成为叛徒?”英格丽吓得连声音都哆哆嗦嗦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转手就将紫罗兰圣剑立在地面上,然后一个转身便朝着另一侧那个身着主教圣衣的中年人,单膝跪拜下去。

“不肖徒哀歌,见过我最尊敬的老师!”我发出了真诚的问候:“老师,多年未见,您还好吗?”

只见眼前的中年人,表情闪过了一丝久违的欣喜,随即又扳起了脸,冷冷道:“我好不好也与你无关了,四年前我早说过与你断绝关系了,只当人生中没有这段师徒缘分。”

“是的!您早说过……”我诚恳地道:“但不管您是怎么想的,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老师。”

“客套话不必说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真如传闻所言,你做了危害人类的事。”威廉导师的声音逐渐严厉:“那我拼了老命,也要清理门户,除去你这个祸害!”

“恩师之言,虽死不忘!”我身体隐藏着的骑士之魂完全爆发,用右手重重击打着左肩,庄重地道:“我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正是为了履行当年您收我为徒时,许下的庄严誓言!”

“什么誓言?”

“履行圣骑士守护人类的使命与责任,即便战死也在所不惜!”那绝对是我此生说过最豪迈且高昂的话语。

“什么……你是说?”威廉导师的面色由苦恼转变为了狂喜,连忙用双手将我扶起来:“孩子,你快起来……你快起来!”

“我就知道身为圣骑士的哀歌大人,不会背弃人类的!”旁边的英格丽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说出恭维的话。

我没有理会这个马屁精,而是注视着威廉导师那越发激动的表情,他用充满沧桑的手轻抚着我的面甲,话语中有一种怜悯:“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是这些年……你受苦了!”

“老师也受苦了,过去的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对不起!”我的声音也不禁显出哽咽的样子。

“不提了……不提了!”威廉导师激动道:“孩子,你知道吗!你就像及时雨一般。因为根据教廷的评估,必须需要六位圣骑士联手,才有战胜海神的可能。那五个人都已经归位了,现在就差你啦。”

“冰原战隼他们呢?”

“是这样的!哀歌大人,神圣联军决定在月牙湾诱出海神的真身,并与之决战。那五位圣骑士都赶往了那里,冰原战隼大人更是带伤出阵!”英格丽赶忙解释道:“您也赶快去与他们会合吧。”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旋即换了个话题,声音也冷了几分:“但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英格丽愣住,疑惑道。

“请格里高历雅各布教皇采纳我老师的建议,开放城外的难民进城。我在想如果教廷带头不愿意将善行施于人们的话,那么守护全人类的口号也将失去意义。”

我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而那女人思忖了片刻后,严肃地道:“我会努力说服教皇陛下的。”

“那就拜托你了!还有老师……你们保重!”我朝着主殿中的二人挥了挥手,然后唤来了葡萄,翻身上马,在二人送别的目光中迅速远去……

月形湾位于吻海的西南方向,是镶嵌在广阔的海域与位于布莱尼克境内的沙漠之间的海湾,之所以取名月形湾,是因为它近乎呈现着月牙状,由于气候极端干燥、终年无雨的原因,四周全部都是无人区。

这大概是神圣联军选择在此地与海神决战的原因吧,为了尽可能地避免无辜者的伤亡。

神圣联军是十几日前巨大灾难发生时,在神圣教廷的发起下,吻海周围受灾的十八个世俗国家所组成的联军,这其中便包括了奥兰与科维尔。怀着守护人类文明的愿望,他们难得地放下了过去的冲突。

在距离地面两千多米的高度,我骑着葡萄连续疾行了两天两夜,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不过到场后我才知道,自己也不过只是晚来了半天而已。现场的局面看上去十分紧张,一眼望去,月形湾周围的海岸,堆满了一排排的魔导大炮,据说数量超过三千门。而在那些大炮的后方,全副武装的步兵或骑兵密密麻麻地立于海滩或礁石上,他们全部都装备着清一色的新式火绳枪。

神圣联军这次下了血本!

扫视一圈后,在那队奥兰的骑兵前方领头的骑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定神一看,那竟然是刚新婚不久的希德王子。而且在看到他胸甲前系挂的黄金骑士徽章后,我不禁愣了一愣,那说明此时不过十九岁年龄的他,便修行到源力四段的水平。

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不过从他的修炼进度看,或许他在未来还能成为一名星耀骑士,但此生应该很难成为传说中的圣骑士了。因为二十五岁前是源力修炼的黄金期,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圣骑士,都是在二十岁左右达到第六段的修为水平。

但不管如何,他一个王子没有养尊处优地待在后方,而是身先士卒,以挽救人类的危亡为已任,这份勇气都值得所有人敬佩!

我扭头看向高空,在那月形湾中心区域的上空,在所有联军士兵的仰视目光中,五尊身着颜色纹路各异之铠甲的骑士正静静地立于空中,平稳的身姿如履平地。他们成一字排开,目光皆眺望远方的大海,显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与源力五段的修炼者可以伸展双翼实现低空飞行不同,能够以自身力量实现空间行走的,需要六段以上的修为,而拥有此能力的,必然是在这场劫难中,被全人类视为救世主的圣骑士(帕拉丁)。

我迅速踏行至高空,与那五名圣骑士会合。而那其中的两位:冰原战隼与血蔷薇,我已经认识了。

另外的三位,一位身着银色圣铠,与冰原战隼的水仙战铠不同的是,铠甲上雕刻着犹如火焰般的鲜红花纹,那恐怕是传说中的火鹤战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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