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如此庞大,横跨江流两岸,让程星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跨越江面的树根底下,无数的船只来来往往,就好像在穿越拱桥的桥洞。贝尼们开始往江岸的方向走去,星义跟上他们的步伐,他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这棵通天的树。
毫无疑问,这就是马赫拉的逆熵树,它底下的其实不是江流,而是首都的护城河。星义记得法尔森说过首都护城河的宽度在600公里左右,比地球上最宽的河还要宽三倍,而逆熵树根扎两岸,其巨大程度远远超过星义的想象。自从马赫拉被创造以来,它就屹立于此,在将近六千年的岁月里,维系着马赫拉上一切的生命。它见证了整个马赫拉的繁荣,同时也见证了地球的败落。
这是一棵星义没有权利摘取果实的树,也是他一直向往能看见的树。惊叹充满了星义的心,使他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逆熵树上挪开。
“这就是马赫拉不老不死的秘密所在吧,”史蒂芬说着走到星义身边,“这真是一棵神树,我们竟然发现了宇宙中长生不老的秘诀!”
星义只顾着向前走,甚至没有瞥史蒂芬一眼,但是史蒂芬像星义的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一会儿在他左耳朵边低声细语,一会儿又在他右耳朵边长篇大论。
“朋友,那些贝尼说我们无权吃逆熵果,这是不公平的,我们为什么要受制于它们的束缚呢?我不歧视任何智慧生物,但是我认为人类是比贝尼更高级的存在,看看它们的文明发展到现在,贝尼还只是在树洞里、在矮房子里生活的动物。而我们能上天入地,有飞船,有枪炮,我们才是更能适应进化的物种。想想如果我们吃了逆熵果,人类就能成为全宇宙的领头羊,带领这些落后的外星人们找到通向现代化的道路,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星义把视线从逆熵树上收了回来,一句话也没说。
“在这个星球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类,我们不是同伴吗?如果我们吃了逆熵果,我们就不会死了。在拥有不死之躯的你我面前,其他人类只能双膝跪下,俯首称臣。当然,我们与全人类命运与共,让我们想办法把逆熵果带回去,这将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商机!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刀在奥格森的口袋里,如果你能把刀弄来给我松个绑……”
星义突然跑起来,把史蒂芬甩在身后。他跑到法尔森身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又在和你说话了?”法尔森关心地问。
“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星义悄悄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史蒂芬正盯着他,眼里露出一股杀气。他重新看向前方,不再回头了。
在靠近江岸的地方,搭着很多圆顶的帐篷。帐篷顶端插着一面面三角形的旗帜,在微风中飘动着。旗帜是金色的,上面绣着线条状的阳光和贝尼形象的图案。这是马赫拉的星球旗,一个星球,一个国家,一个家庭,这让星义想来就感觉非常温馨。帐篷外面搭着一些简易的桌椅和展台,许多贝尼在帐篷间穿梭,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他们似乎在举办一场露天派对。
“我们不会空手去见先祖,所以我们每次来金泽岛,都会在帐篷集市上买些东西。”法尔森说。
星义他们来到集市前,展台上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让星义眼花缭乱。在靠星义最近的桌子上放着橄榄球大小的柠檬,清香扑鼻。他拿起一个柠檬在手里把玩,然后又放了回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也留下了持久的香气。在放柠檬对面的展台上有很多精美的陶器,纷繁复杂的花纹惟妙惟肖,器皿的制造巧夺天工。星义欣赏着贝尼们精致的商品,最终他的眼光落在一家花店上。法尔森和阿米娅站在花店前面,法尔森拿起一朵雏菊头饰,戴在阿米娅的耳朵上,又从店主手里接过一束像太阳一样奔放的金色鲜花,放入阿米娅的怀中。阿米娅微微扬着胡须,扇动了两下耳朵,将耳朵斜放在脑后,打开耳尖的粉色羽毛,就好像戴着两串粉色的头饰。
星义从来没见过阿米娅露出这样羞赧的表情,既垂着耳朵,又张开羽毛,这组矛盾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突然意识到,阿米娅在害羞。
他偷偷走到法尔森身后,好奇地看着出售的鲜花,那些花朵娇艳欲滴,还带着采撷时清晨的露水。阿米娅和法尔森拥抱了一下,她将耳朵向前倾,那些美丽的粉色羽毛便与法尔森蓝色的羽毛相碰在一起。等两位贝尼恢复正常距离时,星义用手肘捅了捅法尔森的腰,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说:“哟,没看出来嘛,不好意思,让我这个电灯泡亮一会儿……没想到在马赫拉也有狗粮吃。”
“狗粮?”法尔森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啊,当我什么也没说。”星义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就走。
法尔森对阿米娅说:“等我一下。”然后他追上星义,弯下腰来问他:“你有什么问题吗?”
星义在法尔森耳边小声说:“你真的向她求婚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三个月前订婚了。”
“你都没告诉过我!”
“其实我想着等毕业演讲结束后给你一个惊喜。”
“罢了,我不是计较这个,但她是你的堂妹,你这不是近亲结婚吗?”
“阿迪尼,因为有逆熵树,我们的基因是完美的。而且你们的祖先不也是近亲结婚吗?”
星义感到哑口无言:“是啊。”
“你有喜欢的阿迪姆娅吗?”
星义知道法尔森在说女人,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不知道我喜欢的人会是谁。我12岁就进了太空部队的预备班,我没有女生同学,我也没有谈过恋爱。”
“这样啊。”法尔森若有所思地说。
“无论如何,看见你和阿米娅在一起,我感到很快乐。你快去她那儿吧,我可不想耽误你和她相处的时间。”星义冲着法尔森笑了笑。
这时,有一队翼龙从天际呼啸而来,然后降落在集市附近。乘坐翼龙的贝尼们见到卡可卡森,表现得格外激动和兴奋。他们是从别的大学赶来听毕业演讲的教授们,法尔森他们依次和教授们打过招呼,然后众贝尼攀谈起来,笑声不断。此刻从逆熵树的树枝底下飞过许多椭圆形的飞船,就像许多膨大的热气球在空中缓缓飘移着。又有几艘蜻蜓状的飞船闪电般掠过枝头,笔直地向金泽岛方向驶去。
前来参赴毕业演讲和审判的远远不止贝尼一个族群,也许整个宇宙都派来了代表,星义想着。
突然他耳边传来奥格森的喊叫声:“爷爷,不好了,不好了!史蒂芬不见了!”
星义猛地回过头,奥格森手里拿着他被打开过的腰包,里面的刀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时赫娜娅也发出一声尖叫,她背着的枪支也凭空蒸发了。星义敏锐的视线扫过草地,捆绑史蒂芬的绳子就掉落在不远处,隐没在高过膝盖的草丛里,很难让人注意到。顿时贝尼们慌成一团,他们四处找着史蒂芬的身影。
星义知道奥格森他们对羁押犯人根本没有经验,若是在地球上,史蒂芬偷鸡摸狗的动作早就被警察看穿了。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在星义的余光中,教授们的翼龙如牛一般正在草地上吃草。
“快点,你们的龙!”星义大喊着向贝尼们跑去。
贝尼们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一只翼龙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它扑扇着翅膀在草地上挣扎起来,其它翼龙纷纷吼叫着后退。然后它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极不情愿地向着空中飞去。
“可恶!”星义正想去追史蒂芬,却被一位教授一把逮住,拎到半空中。
“你想去哪儿?”那教授问。
“放开我,让我把他追回来!”星义蹬着腿说。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以此为借口要逃跑?人类有很多诡计,也许是串通好了的。”
“那你们报警啊!”星义刚说完才回过神来,马赫拉根本没有警察,正如它没有医生一样。
“已经联系先祖了,护送船正在路上。”另一位教授说。
星义焦急万分,要是等首都的船过来,史蒂芬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教授一把将星义按在地上,问道:“说,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我再次声明,我没有和史蒂芬串通。”星义说,“但是我知道他的目的,他想要逆熵果。”
那位教授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皱起鼻子,露出犬牙,说:“卡可卡森,看好这个人,其余贝尼跟我去把另一个人追回来。”
星义被用力推到卡可卡森手中,他对着领头的教授喊道:“教授,恕我直言,如果史蒂芬绑着的时候你们都看不住他,现在他自由了,你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人类有很多诡计,所以你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对付!除非让索尔制造能量场困住史蒂芬,否则他一定会得逞的!”
教授犹豫了一下,天空中再次传来翼龙的嚎叫声,贝尼们抬头望去,史蒂芬骑着翼龙离逆熵树越来越近,那只翼龙在空中翻滚了两圈,似乎想把史蒂芬摔下去,但是没有成功。
“索尔在哪里?”赫娜娅大喊道,“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如果索尔没有动静,他们一定是在和魔头对抗。”卡可卡森松开抓着星义的手,“我们看不见的战争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调虎离山吗?少来这些套路。”星义咬牙切齿地说。
卡可卡森对星义说:“你是最了解史蒂芬的人,也许只有你能把他带回来。”
“谢谢你信任我。”星义望着卡可卡森信任的目光,攥紧了拳头。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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