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内,光线幽暗,牢道深邃,秦翡一下去就嗅见了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和死老鼠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听闻岑鹤珏夫妇来了,秦帝让刑部尚书朱袅狄先滚出了紫宸殿,回了刑部,领着岑鹤珏和秦翡去看尤知的尸首。
朱袅狄满头大汗,一边回头对岑鹤珏说:“就是今早发生的事,昨夜里狱卒还检查过,一切无恙,今日一早就发现他自缢了。”
岑鹤珏略快于秦翡两步,见人脸色白了些,于是从怀里取出帕子,递到她鼻子下。
秦翡愣了半秒,才接过来,帕子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本来胃里泛起了一阵酸意,闻见檀香后好多了。
“谢谢。”
秦翡接过帕子,放在鼻尖处,另一只手被身旁人捞了起来,很快便被握在了宽大的掌心内。
这情形也被朱袅狄看在眼里,她自然不好意思,连忙要抽开,低声说:“无妨,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
岑鹤珏唇角上牵,放慢了步子,同她并肩而行,“是我想牵你。”
“……”
小姑娘不说话了,耳尖不易察觉红了少许。
很快便走到了尤知的牢房。
因着官职不低,身上背的案子也是重案,他的牢房比秦翡一路走来看到的普通牢房要大一些。
没走两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白布,将躺在地上的人形盖住。
秦翡余光一扫,瞧见了牢房里另外有草垛垒得很高,悬梁上有一条粗布,看着像是腰带。
“他是用腰带自缢的?”秦翡好奇地问朱袅狄。
朱袅狄颔首说是,“因着昨日才收押入刑部,先前一直在刑狱司,故而还未换上刑部囚服,才让尤知有了可趁之机,用腰带上了吊。”
岑鹤珏牵着她走进牢房,快进去时,询问:“要进去吗?”
“废话。”秦翡扬眉,“不然我来这儿做什么。”
岑鹤珏点头,牵着人进了牢房,先前应该有仵作来过了,牢房里看上去有被整理过的痕迹。
秦翡看了眼牵着自己的男子,随即还是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要不…看看尸体咋样?”
岑鹤珏掌心软乎乎的小手被抽走了,还有些恋恋不舍,于是嗯了声,让狱卒将白布揭开。
青天白日,又有许多狱卒在牢里陪着,秦翡自然是不害怕的,蹲了下来,开始打量尤知的尸体。
仵作应该只是查看过尸体,确认是自缢就走了.
秦翡的视线落在尤知身上,男人嘴巴张开,眼睛睁着,手掌舒张,头发略显蓬乱,脖颈上的索痕倒是浅而淡薄。
秦翡扫了眼,眉头紧蹙在一起,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刑侦小说,“有些……”
岑鹤珏看向小姑娘,压低了声:“不对劲?”
“昂。”
秦翡仰头再看向牢房上悬梁的腰带,盘算着什么,于是起身走到草垛边,看向朱袅狄,“这就是他自缢时用来踏脚的?”
朱袅狄看了眼,随即点头,“回殿下的话,正是,草垛本来已经被踢得很狼藉了,狱卒后来将草垛恢复好了。”
秦翡嗯了声,随即直接站在了草垛上。
朱袅狄一惊,连忙跑过去,“殿下!”
岑鹤珏倒是没动,只是看着小姑娘操作。
见秦翡站在草垛上,伸手去够那腰带,几乎要跳起来才够得着,双手抓住腰带后,只能凭借顽强臂力,才能将脑袋勉强放上去。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朱袅狄见状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扶秦翡下来。
秦翡摆摆手,利索地跳下草垛,走回尸体边。
岑鹤珏眼尖,发现秦翡的手掌心勒出很深的红痕,蹙紧眉头,“怎么不小心些?”
秦翡看了眼手,倒是不在意,“绳子太细了。”
朱袅狄见人总算下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殿下方才可吓死臣了。”
秦翡看了眼尸首,随即笑了笑,“我看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去?”
岑鹤珏抬眉,“看完了?”
秦翡点头,“看完了。”
朱袅狄连忙道:“那臣送您二位出去。”
“不必了,来的路我记得了,朱尚书忙自己的就好。”秦翡婉拒了朱袅狄,同岑鹤珏径直走向牢外。
在牢道内的时候,秦翡没说什么,只是问:“关于尤知的死,父皇会让你做什么?”
岑鹤珏:“尤知死的突然,不过人都已经死了,官家也不过是想要让我给出个结论,是正常自缢的,便可以结案了。”
秦翡噢了声,等走出刑部大牢,才捏住岑鹤珏的衣袖。
“尤知不是正常死亡的。”
岑鹤珏长眉微挑,“你发现了什么?”
秦翡压低了声音:“正常自缢的人,双眼会紧闭,嘴唇发黑,我瞧尤知的索痕是在喉结上面,嘴唇会紧闭着,尤知却完全相反。”
岑家马车停在了刑部外,二人上了车,秦翡才恢复正常音量:“而且你看我的手。”
小姑娘将手摊开,放在岑鹤珏的眼前。
“那腰带很细,仅仅是勒住那么短的时间,我的手就已经出了红痕,可尤知脖子上的索痕,却很浅淡。”
岑鹤珏闻言握住了她的手,趁人还在破案,指尖在她掌心揉了揉,帮助红痕快速消散。
“所以你觉得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秦翡眸底动了下,想拿拿乔,考验岑鹤珏的观察力,“你还记得咱们进去时,那腰带套口的位置吗?”
岑鹤珏摇头,“不记得了。”
秦翡来了兴致,“那套口离悬梁太近了,这样是不好自缢的,
而且我记得尤知没比我高许多,我那样费劲才够得到绳子,他要是想自己完成自缢,不太可能。”
“阿翡真聪明。”岑鹤珏悄然牵起唇,趁机捏了捏小姑娘脸颊上的软肉,“所以尤知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嗯……”
秦翡眨了两下眼,“晚上我想吃锅包肉。”
“没问题。”
岑鹤珏做派倒是大方。
“好吧。”秦翡清了清嗓子,随即说出结论:“尤知是被人勒死,再挂在悬梁上,伪装自缢的。”
男子眼皮子抬了起来,“你是说尤知是他杀。”
“没错。”
秦翡打了个响指,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这尤知是得罪了谁?谁会在他转移刑部的第一夜就动手呢?”
小姑娘是不知道案子底细的,于是岑鹤珏也不打算吊她胃口,让她苦思。
“大晚上的,你说还有谁能动手?”
岑鹤珏盯着她,没忍住挠了下她白皙光洁的下巴,像是在逗雪团儿似的,“自然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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