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礼站在了原地,他没有说话,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一瞬间有什么破开沉寂的记忆中心,有零星的画面展现。

一个孩子浑身沾满鲜血,狼狈地躲在森林里,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眼神却是亮的,夜色中,他期许地透过枝丫遮挡的缝隙看向天空,那时的孩子张口,声音传到了现在,温礼喃喃,与那时的声音重合,“从未有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不要失去希望,当你茫然于前路时,可以回头看,我在这里,我不会怪你。”

原来他曾经如此期待着夜晚的到来,原来即便是痛苦万分,他也不曾后悔踏出的每一步。

“温殊,等眼前的一切结束,把那些过往告诉我,虽然没有什么意义,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告诉我。”温礼眼神坚定,快步往前走去。

“可以。”温殊说。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温礼来到昨天晚上遇到的红衣老太太家的那栋楼,那老太太家在一楼,他在窗外找个位置蹲着,模模糊糊有一点声音,但听得并不真切。

正想站起身把窗口打开一条缝,看看里面是什么场景,一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在耳边炸开,随后是一个男人的怒喊,“兔崽子,这件事你敢说出去试试,那人死了就是死了,你马上就要毕业了知道不知道,这个社会的本质就是竞争,你不想争,你就落后了!”

“切,落后就落后,又不会死,大家都装来装去,我不想玩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对男人的话不以为然。

这争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温礼刚来便进入了矛盾爆发的对决时刻,玻璃炸开的声音很近,温礼估摸了一下方位,窗户很大,不适合做卧室,只能是客厅或者阳台,下学后孩子跑到阳台玩的可能性不大,小男孩在自己身后,应该是客厅的沙发或者椅子上。

“你!”男人似乎还是想骂些什么,被一个苍老的声音阻拦,这窗户不怎么隔音,稍微一提高音量就能够听见,是那个老太太,“我孙子是人才,公认的人才,他说什么都是对的,现在是甲班,以后更是社会的上等人,你不许说他。”

“天天上学多没意思,小康已经死了,我们整个甲班都没有狗了,那只能他弟弟来代替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定能玩得更久。”小男孩兴奋地说。

“他们不一样,你别跟我闹了。”男人说。

这会儿的音量已经恢复了平常,温礼推测着意思也能听个大概。

“有什么不一样?什么都是一样的。”小孩透露着稚嫩的声音充满童真,“一定会很好玩的。”

“他们不一样,你知不知道......”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意识到不妥后没有再言,小孩笑嘻嘻地说:“爸爸,我是甲班的班长,同学们喜欢我,老师们喜欢我,邻居们也喜欢我,我想做的是都是对的,因为我顺应规则,是最开朗,最优秀的孩子,就算我把小康逼死了又怎样?我依然是对的那一个。”

他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

“我孙子真棒。”老太太骄傲地说。

房间内电视声音不断加大,主持人激情昂扬地报道着,“当今社会,新一代的嫩苗茁壮成长,这是我们全体父母共同努力的结果,开朗的种子一颗颗种下,我们将培育出更好的一代!”

……

温礼没有再继续听下去,慢吞吞往外挪,小康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似乎找到了答案,从那个小孩的话中不难将空白填补串联。

小康是不同的,这个不同那个小孩的父亲也认同,认同他被当成甲班全体同学的狗,肆意欺辱,直至逼死。

答案只有一个,小康是一个内向的孩子,因为他内向,他被所有的同学欺辱,因为他内向,死后母亲毫不在意,因为他内向,于整个社会而言,便是异类,从出生便被贴上标签,毫无价值的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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