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藏身云后,躲开这场纷争。山坡上绝了响动,机枪的声音渐息,直升机叶片有序鼓起风声逐渐靠近。虽是黑夜,但它的黑色涂装在月亮散出的淡白光轮下,被勾出大致的影子。贞与光是看着它,脑海里已经有了机舱内的景象——他猜想会是一群冤家嬉笑打闹的模样。这次行动是无惊又无险,直升机已经几乎近在头顶,绳梯精准抛下,荡荡悠悠在身前几步处晃。向它迈出第一步时,贞与耳边都已经预响起伍昌弘的恭维话了。

忽而身后一声嘶哑着绝境的怒吼,一件黑衣裹着重物飞出将近碎裂的石像,在空中划出长弧线割裂云层飞过两人头顶。

它的目标是直升机!贞与内心惊呼。

一声枪响,爆炸瞬间吞噬包裹着它的黑衣,火焰在空中爆烈。初升的火光已灼得人眼睛辣疼。晃神间,金狼的手即刻捂住贞与的眼睛,他旋过身背对爆炸,将人护入怀中,以己身一力承受爆炸的威压。空中的直升机在炸药飞来时已经向后拉开距离。琴酒拔枪命中包裹。爆炸掀起的冲击波撞上飞机,巨大的爆炸声之下,舱内人员齐齐趴倒,躲闪时机身受到爆炸气流干扰向后侧倒,飞机的玻璃窗“克克”地颤。黑色的影子在空中失控似地摆动下落,绳梯在空中荡得厉害,差些许就和风波中摆荡的树枝勾缠上了。最终幸好是稳住了,心有余悸地在空中悬停了一阵,方才托着绳梯悠悠地再靠近。

下方,爆炸的余威过去。正暗叹侥幸时,上方的石像传来“咔咔”响声,声音愈来愈强,尘土卷着碎石与苔片跌落。金狼环在他胸前的手反而更紧了几分,他欲探看情况的脑袋也被金狼压入身下。贞与的脑袋被按下前,他眼角瞟到金狼眼里的决然。身后胸膛起伏节奏与寻常细微不同,头顶的吞咽声。贞与顺从地缩着脑袋,金狼压住他头顶的手,也重新覆在他的眼前。贞与在黑暗中闭上双眼。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方才敌人的枪弹从上而下,打碎了犬形石像的后颈。炸弹掀起波动,冲击石像的前额。刹那间,整个石雕的头部化作大小不一的碎石,从石像脖子处如瀑布一般扑下,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在金狼的背上,掀起厚厚的尘烟。

自石像碎裂塌落后,铁锹敲击的声响就没断绝过。不知过了多久,贞与的肩背上猛地一沉,捂着他眼睛的手无力地滑落。突袭的压力坠得他直不起身,却只是金狼身体的重量,看来他们得救了。贞与思索过后,体力也到了极限,当他就要趴倒时,背上忽然又轻了。

抬头看,琴酒将金狼一手拎出石堆。贞与握住琴酒再次伸出的手,借力爬出石堆后,金狼就在他落脚的空地旁,靠着清出的石堆躺着。

男人狼狈得让贞与感到陌生。

碎石割碎他的衣衫,血流将赤红遍涂他裸露的皮肤,却不为他苍白的脸带去一丝血色。常年透着如莲般淡粉的嘴唇,如今惨白如纸。嘴角鲜红的血迹一线流过脸侧。他淡金的睫毛暗淡,细细密密地微垂,像是极细的针脚秀上了他的眼睑。此刻的他,安静得像艾莉珍藏的陶瓷娃娃。贞与不自主地蹲下,紧紧攥起他的手,平日被自己嫌弃烫人的手,此刻……

贞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直升飞机上的,回过神来,胸口沉闷得几乎毫无空气可流通的间隙,脑子像是淋过热酒般灼辣。掌心是金狼稍凉的手、视野的边界是琴酒无措的眼睛。贞与转过几乎僵化的脖子看向琴酒,湛黑的眼中已经辨不清是无助还是绝望。“他会死吗?”贞与问。琴酒微微垂下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金狼,再对上贞与的眼睛时他眸子里只有绝对的严肃,他答:“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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