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朝阳换夕阳,漫天的橘红色霞光美,很美,特别美。楼道拱形的木边小窗为天作裱框。贞与坐在楼道,坐在自己的寝室门口,背后不远就是房门,此刻他无依无靠。他逃了七年,躲了七年,安详的小日子过了七年,让他如今重新面对那阎王爷,他实在是没勇气去开门。
万恶的二手烟!我好不容易逃出二手烟的魔爪这才清净了几年,我不想我的鼻子和肺被熏成腊肉!鼻炎、癌症……那群混蛋干嘛不整个小玻璃仓子待里边把自己抽死好了!贞与在心里咆哮呜咽,如果不是没有更好的借口应付外界,他干脆搬到楼下林果那去好过。身后门开锁声像是阎罗殿的判词,昭示他未来无尽的苦难。“回来了。进来。”
此刻贞与真想回怼门内人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自己如今也足有自信自称一声将,再来门外也是外。可身后是他自己的屋子,他作什么要拱手让人占了去。下定决心,一气蹦起来,拍拍屁股大步踏入门内。不出所料,大开的窗也流转不动那人命重的烟尘。
“你要再在我家里抽烟我就把你推出去。推到朗姆,推到乌丸莲耶面前去。”贞与磨着后槽牙狠狠道。
琴酒别有深意地瞟他一眼,把手里剩半截的烟碾在贞与昨晚污了的茶杯里。原本蛋黄一般透亮的茶水浸成了褐黑色的污水,里边浮着七只长短不一的烟头。感情他在这屋里待足一天了。
“伍昌弘来找你了。”琴酒问。
“嗯。”
“要我帮忙吗?”琴酒侧过头来看贞与,只见他把那只茶杯囫囵扔进垃圾桶,新从厨房拿出一模一样的小杯子归座。贞与答道:“不用。”扭头问,“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帮谁?”
“你觉得呢?”琴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等待他的答案。孩子漆黑澈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屋里的摆设、窗外的风景、以及那一双幽绿的狼目。琴酒眼里不曾有过迷茫,他清楚贞与未知的景象。那也许就是自己所追求的……贞与知晓自己此刻的胡思乱想毫无意义,知道又如何,琴酒又不会告诉他。贞与躲开琴酒直来的目光,“从前只是毫无目的地活着,躲着。如今我有了追求,你欠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份报酬。”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继续欠着。总有一天我会还你的。”琴酒笑着倒入贞与绵软的沙发靠垫里。笑得多奸诈,简直好比人人唾弃的资本家。贞与不甘地喊道:“要加利息。”
“呵呵。好。”琴酒的脸色隐隐有些阴沉,贞与或是被吓得或是怕他反悔、有后话,一溜烟地钻进了书房“咔咔”落锁。
隔天,贞与出门去学堂,琴酒也紧随其后几乎贴着贞与的背跨出房门。琴酒捏着贞与的肩膀,五指紧扣,整得人生疼,立马止住了他进下楼的脚步。贞与狠刮他一记眼刀子,琴酒奸计得逞地坏笑着,开口说:“你钥匙给我一份。我帮你把那群装睡的叫起来。”
楼道里一阵沉默,“你就想用这个打发我?”贞与闻言眉毛都快拧结在一起,话里带着怒气。
“算利息。”琴酒像极了准备恶作剧的小孩,插手在衣兜里走过贞与身边。“算你。”贞与小声嘀咕着,回头准备锁门,忽而一只大手将他的发型揉了个稀碎。贞与好不容易梳整齐、扎正了的头发,抽丝、歪辫子,一样不落。贞与胡乱抓打着让他住手,他此时的形象堪比大街上闹喊的疯婆子。琴酒玩了好一阵才撒手。
琴酒扭头悠然走下台阶,贞与在台阶之上气得浑身颤抖,手指晃晃悠悠地指向他的背影,嘴里牙齿打磕。直到楼梯拐角处琴酒送来的目光,戏谑的神情激得贞与直跳脚,“琴酒你混蛋你!”
“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在这浪费时间。”话中饱含笑意,低沉的笑声放肆地传遍楼道。
日上三杆,商场楼上,酒吧台,琴酒晃着金黄的酒液,盘算着究竟让谁去当这得罪人的倒霉鬼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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