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贞与手里捏着新买的小夜灯不停地来回打着开关。深色的窗帘拦住了外界一切的光线,黑色的电线连着插头落在床边,他平躺在柔软舒适却陌生的床上,将百合造型的夜灯竖立着放在肚子上,就这样两手捏着。
不久前,两人坐在海港边的集装箱上,背对着澹澹的海浪,沙沙的海声,琴酒问他,“你要留在组织、回国还是任何你想选的路,我都能帮你办。”
贞与问:“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琴酒答说贞与的父亲于他有恩。
有什么恩?
他说你不需要知道。
贞与向对方查证自己父亲的名字,他不耐烦地沉默。
烧毁的基地,铺料点火的是“海岸”,锁门的是琴酒。大火烧掉了与他一同困于基地最底层的年轻生命、烧掉了他的档案、烧掉了基地和他关系或深或浅的普通成员、如今因为他的选择也即将燎至那些幸存的“活证据”身上。
海岸带着他的一项项发明想换取组织对头的高报酬逃离海外。贞与现在挂在厕所里的裤子口袋里,那苏格兰给他的毛巾中间还包裹粘连着一小块他的发明,也是点燃组织的燃料。它无臭无味无色,凝胶材质,能长时间燃烧,会持续在其中产生气泡再爆裂。火苗随着爆裂开的燃料再扩张,它把火的优点再强化,这是放火的一大利器。
贞与如果选择留在组织,杀死“海岸”,清除叛徒的功劳就会落到他的头上。那些侥幸逃过火灾的人就会像这种燃料一般,自动传扬起他在组织创造的种种奇迹——那些不该是五岁孩子能完成的委托,从而加强他在组织中的声势。他从琴酒卧室逃脱将是琴酒不小心或故意保护把他锁屋里,之后的一切都会被如实传说。他跟琴酒的关系在旁人的眼里将会变得更特殊,甚至还会把苏格兰和波本也拖下这奇葩的虚拟关系网中。
如果他选择回家,他就能被伪装成被黑社会绑架转手至日本,又侥幸逃脱的孩子。这半年的过往尽数作罢,清清白白的回到祖国,回到爸爸妈妈的怀抱。而基地的“活证据”,也会被陆续清除。他这半年的所有行迹都将扣到另外一个孩子头上,不过几个月,那个孩子也会“意外”死亡。
回家,确实诱人。可他并没有选择这条光明大道。如果他想,早在拿到最初的一桶金的时候他就能回去。
拦住他的,是对于自己做的事情的悔恨。他如今和舞台上演绎的那些奸人一样,害人性命以利己。他害怕父母看向角色的憎恶的眼神,会一转投向自己。琴酒的保障不可全信,这半年自己直接、间接对外界的接触不少。一时风平浪静完全是可能的,但年复一年,万事就都有了不可控的变数。
还有一件决定性的事,他问过、查过,可依然没查出来。他是怎么被扔到了日本的街头的?而且他醒来的时间是他生日的三天后。难不成自己梦游了三天,跨海把自己送到了这梦想中仇视的国家?他的父母……和这件事有着怎么样的关联呢?
贞与一开始是想不到这里的。在他眼里,父母,在他们被称作父母时,即是永远对自己抱有无尽且不可撼动的爱意。可在这半年他听的太多、看的太多,父母慈爱的面容在那些人间的悲剧与恶意的色彩下,逐渐被盖去了本色。某一天,他起了怀疑的念头,就再也压不下了。它不会长大,却也不会消失,半大不小的一人高的树苗一般扎在他的心头。只要望见,便生惊恐。
他不敢回家,他怕,怕父母的厌恶,怕自己再一次跨越时空出现在某个陌生的街头。到时候,不仅是颜色,他父母微笑的轮廓怕也会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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