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行远也不再推辞。虽然没正式做过老师,但在讲课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毕竟是给他亲爱的李惠安姐姐——嗯,现在是李惠安夫人了——做了好些年的专属老师,讲究的就是因材施教。站上讲台后并没有直接开讲,而是随机点了几个学生,问在这门课上有什么问题和疑问,学生回答后又针对性的问了几个问题,摸清了这些学生的底子,怎么讲,讲些什么,讲到多深也就有了谱。
韩国的历史文化受中国的影响太大了,哪怕极力的修改、撇清也是否认不了的。很多都直接起源于中国,儒家文化圈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想学习研究这方面的知识,是离不开汉字的。汉字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除了表音、表意外,每个汉字本身及其演化本身就是一个文化、一段历史。撇开中国,没有汉字,只用谚文讲他们的历史文化确实不能很通透,且不提他们的历史本来就是汉字书写的。班行远开讲了,用特别通俗易通的句子讲解着每一个知识点,必要的时候从文字入手,从甲骨文开始,直到隶定,在黑板上把几个重要文字及其含义的产生、演变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把一些字对应的器物画了出来。不久前参加了“夏商周断代工程”,属于有实无名专家的班行远自然是信手拈来。与一般专业老师精而不博不同,班行远兼顾精深与广博,细致处讲得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扩展的时候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尽管节奏很快,并且相对于对着课本照本宣科内容翻倍,但因为他不像本土的老师,没有架子,也不端着,用语直白,每个学生都听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曹熏贤听到精彩处,找旁边的金泰熙要了纸笔,也不时的做着笔记。整节课异常流畅,如同水银泻地,一气呵成。别的不说,单是满黑板漂亮的书法就让人看得心旷神怡。没办法,打小在老爷子的木棍下练出来的。作为老派文人,老爷子在书法这方面是极重视的。最开始是应付老爷子,慢慢的班行远也喜欢上了书法,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形成了自己的风格,隐约间有了大家之气。见识过班行远的书法,曹熏贤几次提出要他的字,都被班行远以没有合适的纸笔推脱了。
班行远讲得舒畅,课堂里的同学听的认真,哗哗的不停做着笔记。金泰熙第一次觉得原本稍微有些枯燥的历史文化课还能这么精彩,每一个知识点都想记下来,就是手有些跟不上。
下课后,曹熏贤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憋着坏水。满教室的学生也没人敢动,大教授还在呢。班行远是不知道这方面的礼仪,不然老早就把曹熏贤扯出去了。
“真想把这黑板搬回家啊。”曹熏贤若有所指的说。
“这有什么啊,抽时间我给你写两幅。”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曹熏贤原形毕露。随手从包里拿出文房四宝放在课桌上。金泰熙看见,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腾出了地方。
把纸铺好,润了笔。班行远静心沉思了一会儿,抬手用流畅的行书写了起来。先是题记:“末学游汉江畔,得曹十三邀,忝为诸君讲,惶惶然。谈古论今,赖诸君宽宥,不以为忤。幸甚至哉,文以记之。”
然后是正文:“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金秋召我以丰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论佳咏,共申雅怀。”①最后署名:“班行远庚辰年丙戌月癸卯日”。因为是即兴而为,随心所写,反倒是少了匠气。整幅字意蕴连绵不绝,隐隐有一股气息欲破纸而出。
曹熏贤走过来,认真的读了几遍,先不说字的好坏,单说短文正文开篇的天地者、光阴者两句就让他激动万分。忽然间,他控制不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非常正式的对班行远鞠了一躬。惊得班行远赶紧扶住,教室里也是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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