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男孩儿,在他四岁那年,父母因为感情不合离异了,他被判给了妈妈,去了外婆家。妈妈在外地工作,就只有外公外婆带他,老两口儿带个男孩儿,他自然过得自在,没多久,他们隔壁搬来一家人,也是老两口儿带个小孩儿,只不过是个女孩儿。”说着,陆时忱翻了个身背对着夏阳,夏阳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惯用的“我认识一个人”的故事。

“同龄人自然是和同龄人有话题,没几天,两家老人就熟了,从外婆口中,他才知道,女孩儿的父母也离异了并且各自有了新家庭,孩子就剩给爷爷奶奶了,当时男孩儿没什么感觉,只是听到‘孩子没人要’时有了点儿同情,五六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强的时候,从那天开始,他就经常有意无意的去观察那个女孩儿,就这样,在他的观察下,又加上两家人一来二往,他们两个算是认识了,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女孩儿走了,没有一句告别就这样走了,男孩儿还怪了女孩儿好久。”陆时忱说着又坐了起来,眼角有点发红。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老人年纪大了,女孩儿的小姨又想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就把她接走了,男孩那个时候觉得真是可惜。后来男孩儿上小学了,他的父母又复合了,想把男孩儿接走,但是他不愿意,也没有强迫他。”说到这儿,陆时忱叹了口气,又点着了烟摁灭。“再后来男孩儿上三年级的时候,那个女孩回来了,和他一个班级,男孩儿很开心,可是他发现,女孩儿变得更不爱说话了,如果说以前是害羞,那当时就是冷漠和抵触了,他像以前一样找她聊天,可是对方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只是礼貌性笑了一下,他一下子就泄了气。”说到这,陆时忱停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两块儿奶糖,扔给夏阳一块儿,然后小心地摩擦着剩下一块儿,直到糖纸被磨烂才又放到旁边的书桌上,夏阳打量着他时哥的动作不敢妄动。

约莫两分钟,陆时忱摸着那块儿糖说:“男孩儿还是不明白女孩儿为什么这么冷淡,那天晚饭后他照常出去荡秋千,却发现有人占了他的位子,是女孩儿,她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一直抹泪,没有一点儿声音。是不是很奇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就会只流泪不出声呢?男孩儿当时也十分好奇,可能出于正义感,他想去安慰女孩儿,没想到女孩儿突然抹了抹眼睛,转身就对下来喊她的爷爷笑着说玩秋千忘了时间了,当时觉得她像变脸大师,后来想想。”说到这儿,陆时忱哽住了,“后来想想才觉得,真是熟练得让人心疼。”说完,陆时忱抬起头看着墙角,好像只要不低头就会变成不掉泪的勇士一样。片刻,他说:“先到这儿吧,我出去走走。”拿了根烟便出去了。夏阳一声不吭的听完了,他知道,那个男孩儿是时哥,那个女孩儿,应该就是时哥卡包里照片上的人,他和陆时忱认识了五年多,从高一到现在,就没见他换过,听完故事,夏阳又开始为他时哥悲哀起来。

陆时忱出了门便靠着栏杆看飞雪,心里的酸涩又多几分,像是有蚂蚁在咬噬他的心脏,从左下角开始,一点一点地咬了一圈。那一年,宴之艺的小姨要结婚,就把她又送回去了,不过十岁的孩子,却被扔来扔去的,好像对谁都不重要,谁也不需要,她好不容易依赖个人,他却又丢掉了她。陆时忱又点燃了烟,火星丝丝点点的燃着,迎着外面的雪像是一个光圈,不知不觉就能让人陷进去,他刚把烟放到嘴边,钝了一下又摁灭丢进了垃圾桶,嘴唇上层火辣辣的灼感也能没让他去喝水,他又想起了上次遇到徐子芸的情景。

上个月他们社团举行活动,他被夏阳拉去商场采购物品,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家书店,有些复古的装饰吸引了他,他突发奇想地想去看看,没想到在书店前遇到了溜达的徐子芸,两三年未见,已然不是很熟悉,但是背包上的仓鼠挂件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因为这是宴之艺的挂件,她亲手做的挂件,他不会认错。想着他就快步走到了徐子芸面前,谁知对方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呦!这不是陆大班长吗?好久不见啊。”他礼貌性笑了一下问道:“你见到宴之艺了?”徐子芸脸色一变说:“宴之艺?”随后又笑笑说:“她不是你妹妹吗?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个挂件不是你的。”陆班长指着那只仓鼠说。“挂件哪儿都可以买啊,你怎么知道就是她的?”徐子芸一脸不耐烦。“我也没说是她的啊。”陆时忱笑笑说。徐子芸一下子急了,没好气地说:“陆时忱,我们可是前任,你可别忘了。”说完,徐子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陆时忱一个人发呆。

想到这儿,陆时忱猛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这样就可以清醒,他没有想宴之艺怎么会和徐子芸认识,也没想认识了会怎么样,他只想着宴之艺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城市,这个,并不适合她生活的城市。他算准了宴之艺还会在雨雪天去买蛋糕,他连着守了三家蛋糕店,最后终于让他等到了,他的自以为得到了验证,可是却让他更加无力。宴之艺好像没有讨厌过谁,除了她自己,她总是为别人找好借口,然后自己默默地接受,他曾经问过宴之艺为什么不恨她的父母,那人却眨眨眼然后笑笑,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各自的幸福,对谁都好。”其实他当时想说,为了自己所谓的幸福就夺走她的幸福吗?但那句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在嘴里绕了个弯,还是没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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