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响了一个下午,天黑前终于停了下来。整个杭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趁着天黑前的间隙,周斌又带着他的民兵连出门去处理尸体了。今天的尸体比上次出城时要多,而伤者却寥寥无几,主要还是受伤者都是上午受的伤,躺了几个小时,大部分的伤者都熬不住了。

今天的炮击对城墙的损坏还是很大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缝,工兵营带着民壮抓紧时间进行简单的修补。修补速度很快,水泥搅拌一下直接倒进裂缝里,到了明天早上基本上也硬个三、五成了,只要不是正面被炮弹凿中,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吴国柱正跟卢善元汇报战果,今天一共打坏了清军大炮在三十门以上,加上清军自己炸膛的部分火炮,估计当在五十门左右的大炮退出了战斗,占到了清军大炮总数的四分之一强,这从下午清军炮轰的密度上也大至能感觉得出来。

另外两个城门的战斗汇报紧接着过来,当然其他两个门的烈度远不及武林门,从过程看,主攻方向就是武林门,其他两个门应该是牵制作用。

夕阳西下,平静下来的战场上空终于出现鸟儿,有一些胆大的秃鹫闻着血腥味来到上空,在民兵们还没顾得上的远处的尸体旁边停了下来,快乐的享受着它们的晚餐,民兵大声驱赶着,它们还恋恋不舍。

有几只鸟飞到了城市的半空,卢善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马连长说道:“去看看那些鹰都落在谁家里。”马连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兴冲冲的带着人去了。

已经恢复过来的阮大铖笑着说道:“大都督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卢善元笑着说道:“今晚上估计会有好戏,两位先生有没有兴趣留下来陪我一起看戏?”

马士英有些愕然,阮大铖的脸色却突然苍白起来,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红里透白。有战士打来了几碗食物,卢善元示意两人一起用餐。

“善元,你是如何得知清军今晚会来偷城?”马士英一边吃着饭一边好奇的问道。

“我如果说是我猜的,马先生相信吗?”卢善元笑着说道,看马士英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不愧是掌控过南京朝政的猛人,果然有着不同一般的气质。

“哈哈哈,你觉得我会相信吗?”马士英笑道。

“马先生信不信都没关系,可我偏偏就是猜的!”卢善元微笑地看着马士英,眼角却瞥向食坐不安的阮大铖,觉得特别的有趣。

刚刚吃完饭,陈焕章与周斌一起来汇报今天的伤亡情况,三旅今天一共战死十五人,受伤三十一人,对于三旅来说伤亡还是挺大的。不过相对于战果来说,那就不值一提了。周斌今天一共收集到了尸体八百三十三具,抬回伤兵十三具,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

这时,马连长匆匆赶回,正想示意卢善元借一步说话,卢善元却说道:“马先生、阮先生都不是外人,就在这里说吧!”

马连长愣了一下,说道:“经查,发现信鹰的有城北的郑家、李家,城东的张家、徐家,其他地方暂未发现。”

“有意思!”卢善元笑道,城北郑家就是郑建德的家族,其余三家都是杭州城的豪商,当然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徐家,正是鲁王政权使团下榻处。“你去安排一下吧!给我们泡壶荼来,我与两位先生要煮茶夜谈!”

过不多时,有人送来了一个小煤球炉、一张小几、一套茶具和一桶水,卢善元亲自动手,给两人煮茶。“这还是郑建德郑兄给我送来的茶,据说是明前龙井,我是个粗人,也品不出茶味,两位先生品茗一下,如果郑建德骗我,下次我去找他麻烦!”卢善元给两人泡了一杯,笑着说道。

马士英品了一口茶,沉吟了半晌,说道:“老夫出身贵州,虽在江南多看,却总是品不出这江南韵味。集之兄乃江南名流,且来说说看!”

马士英与阮大铖在万历四十四年一同参加会试时结识,虽然那一届阮大铖中了进士而马士英落选,但马士英在下一届也中了进士,两人当官后又同时不得志于南京多年,结成了深厚的友谊。阮大铖曾经行贿给当时首辅周延儒谋求复出,奈何周延儒因为他的名声太臭,坚持不肯引荐,只能引荐他的一个好友,阮大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马士英推了出来。

马士英得势后,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兄弟,在掌控南京政权后,他力排众议提拔了阮大铖,阮大铖也不负他望,成为马士英在朝中排除异己的排头兵。当然,也正是由于他们二人对朝政掌控太过,引起了朝中大臣的不满,整个朝廷未能一心,反而是互相拆台,间接导致了南京朝廷的灭亡。

不过此时的阮大铖却愣愣出神,并未回应马士英的话,马士英借着灯火发现阮大铖脸色多变,不禁担心的问道:“集之兄!集之兄!可是身体不适?”

阮大铖晃过神来,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是下了大决心地说道:“大都督,我举报徐家藏着奸细,私藏弓兵、蓄养甲士,他们妄图内外勾结,打开城门!”

卢善元不禁对阮大铖也高看了一眼,果然是一个老奸巨猾之徒,还能这么快下决断,看来也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具备一个脸厚心黑的政客的基本素质。

“哦,阮先生倒是说说看?”卢善元笑着说道。马士英此时已经转过弯来,转头看向阮大铖。

原来洪承畴是阮大铖的同年,虽说两人私交不深,但阮大铖闻说洪承畴获得了高位,他还是忍不住写了一封信给他,当然这是第一次联系,阮大铖也没说什么,只是叙了叙同年之情什么的。果然,没多久就收到洪承畴的回信,信中除了叙别情之外,还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说是他有一个乡党要来杭州做生意,希望阮大铖能照拂一二。

阮大铖也没多想,但在三日前突然有一人找到他,说是来做生意的,现在城中戒严,一时无处可去,希望阮大铖给安排一个地方。于是阮大铖就给他安排到了徐家,哪曾想那人一来就带了两百余号人,而且都是精壮汉子。阮大铖当时没有细想,不过今天听了卢善元的话却觉得这些人可能是奸细。

卢善元觉得好笑,阮大铖说的话不尽不实,显然洪承畴的安排是让阮大铖缴个投名状,此事如成,自然会为阮大铖安排个好位置。当然卢善元也懒得拆穿他,这种事情其实阮大铖也知道卢善元知道是怎么回事,编造谎话的目的无非是赌卢善元不会拿这件事搞死他,只要不是这个目的,卢善元肯定就不会拆穿他,但从此卢善元就抓住了他的把柄,随时可以搞臭他。

卢善元玩味的看着他,说道:“原来如此!多谢阮先生提供如此重要的线索!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那徐家为何会听先生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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